一直到離開公司, 喬安都沒能說出這句她最想說而說不出來的話 “憑什麽我不能取代你?”

這句話, 很多年前, 我就聽過了. 那個時候我的老板要離開了, 我很著急也很大俠地去找了老板的老板. 問問為什麽不能把他留下來.

老板的老板說了一句:” 他要取代的是我的位置.我給不了”.

我現在也遇到了相同的狀況.

我其實是想給喬安一個答案的, 但是我找不到一個最合適的答案, 一個既不傷害她也不傷害我的答案. 所以, 這種無言的結局, 基本上是不公平的, 對她對我都不公平.

喬安確實很出色, 才華能力甚至談吐穿著,樣樣出色. CPA, MBA, 甚至房地產執照, 樣樣不缺.

我認識她是在前一個公司. 那個時候, 她已經在家生孩子養孩子呆了五年.從新回到職場, 想找一份合適自己時間和能力的工作不是那麽容易的.

可是, 在眾多的應聘者中, 我還是挑了她. 因為我相信將來的她可以和從前的她一樣出色, 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我們的辦公室要處理一個總公司以及下麵七個分公司的帳目. 大多數人都隻能做些輔助的工作, 隻有最厲害的人才可以擔當總公司的總會計的任務. 一年不到,喬安就坐上了這把大姐大的交椅.

所以, 當我跳槽跑到另一家公司, 被問題和煩惱弄到焦頭爛額的時候,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喬安.

我從來沒有這樣的運氣: 跑到一個新的地方,可以清清爽爽定定心心地接過一個位置, 如果不是麻煩如果不是混亂如果不是無法收拾,人家就好象不需要我.

可是, 這家公司的狀態還是讓我大吃一驚. 豈止是混亂, 簡直是廢墟.隻有橫行霸道的地頭蛇們在廢墟之間遊弋.

我打電話給喬安的時候, 她正在找工作.她告訴我, 我們從前一起工作的的辦公室因為公司的倒閉恐怕也要關門了.

就這樣, 喬安被我挖了過來.

那是一段非常辛苦非常快樂非常有意思的日子.

我們聯手, 幾乎攻無不克.

地頭蛇們被請走了, 廢墟上建立起嶄新的結構, Policies and Procedures 也都搞定了, 新進的員工接受過必須的訓練之後開始工作了. 老板和董事會對我們的工作簡直驚歎不已, 從此把我們當寶一樣尊敬.

以後, 部門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喬安負責, 而部門外麵上上下下的事情則由我來周旋.我們就象一對黃金搭擋, 進進出出還常常被人認錯.

作為喬安的頂頭上司, 我盡力替喬安爭取她應得的利益, 工資職稱還有機會. 我也給她最大的方便最靈活的時間. 任何時候她都可以請假呆在家裏照顧小孩.

可是, 喬安似乎並不滿足, 她需要不斷升遷不斷加薪. 一路走來, 她停不下來了.

公司畢竟不是學校,  一年級之後接著讀二年級, 碩士畢業之後還有博士學位. 更多的時候, 公司需要的是一個人多少年如一日, 在原來的地方任勞任怨.

所以, 每個有點抱負有點野心的人走到最後都會遭遇瓶頸. 或者從此委曲求全, 或者一衝飛天.

接連好幾個下午,  喬安借口看病早早離開, 工作上的事情也沒有交代.

我有一天走到她辦公室, 對她說: “假如有一天, 你準備離開公司, 不用擔心告訴我, 我可以幫你做推薦”

她又驚又喜地望著我說:” 真的嗎, 太好了”.

我於是明白: 我們分道揚鑣的日子來臨了.

喬安離開的狀態不是很好. 太性急了,沒有好好比較. 她先到一個上市的公司,很快被公司政治搞到心傷, 後來到一個亞洲人的公司, 又被愚昧的電腦體係搞得傷神..

我們現在還是經常打電話聯絡, 交換各自的情況. 我相信也期待著喬安有一天會打下一片自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