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瀛心雪雨--由 瀛心雪雨 於 September 04, 2001 22:52:33:
細雨還在不停地滋潤著久旱了的土地。 我換了張CD小號獨奏《寂寞的早晨》,把音量旋紐調到120度的地方。一支嘹亮、高亢、淒瀝的號聲徊蕩在寂靜的團地上空。 拿著抹布把屋裏所有的物件擦了一遍,而後跪在地上擦洗地板和塌塌米。近兩個星期沒打掃了,一摸一層灰。再把客人用的被子從壁櫥裏拿出來,攤在床上,一股子黴味兒。打開電扇,打開窗,對著外麵使勁兒吹。 今天真沒法和雪子一起晚餐,因為野嵐要來我這兒。這家夥是個超級潔癖,黴被子肯定是我蓋的了。 野嵐從中學到大學一直是我的死黨,又一起留學日本。最大的優點是收放自如:剛才還在跳迪斯科,轉眼人就坐那兒氣定神閑地看書,我服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一身的學究氣,絲毫看不出日本這頭經濟怪物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他的名言:“我隻會做學問”。一心一意想留在大學工作,不在乎薪水多少。先在北陸科技大學做了三年的助手(助教)。那鬼地方,年薪給我六百萬(約六萬美元)都不會去的,而他竟然拿著四百萬還樂嗬嗬地把夫人孩子全帶過去了。笨人真有笨福,這不苦盡甘來,東京一所私立大學聘他為助教授(副教授),年薪八百萬,他又樂嗬嗬地跑回來了。說要在以我的住處為原點,半徑一點五公裏的地方找房子,將來走著也能到我這兒來喝酒。他不會開車也不願去學。 晚十九點二十分,八重洲,新幹線東京站出口。野嵐很準時地挺著個小肚子就風度翩翩地搖了出來。 “田舍物(鄉巴佬的意思),還是東京不錯吧?”他一上車,我就調侃道。 “可不?老婆嘴裏不說,可我知道她是想回來。” 開了一會兒,我說:“咱們現在先去後樂會館跳舞,回頭再回我那兒去。” “什麽?我還餓著肚子呢!跳個什麽倒頭舞?”野嵐一咧嘴。 “餓不死你,晚上請你吃宵夜。瞧你那肚子越來越豐滿。我血脂偏高,這一個星期又活得跟鬼似的,陪我去動動。”野嵐比我大一歲。方向盤在我手裏,他沒戲。 “血脂高?喝酒喝的吧?當心脂肪肝!” “就是。公司裏幾乎天天有應酬。東大的可靠消息,大學院來了幾個靚妹子,今天也來舞會。” “有目標了?” “會有的。” 剛進舞廳就發現了目標。不是一個,好幾個,確切地說是三個。 快三,幾個快腳舞男帶著身材很不錯的漂亮女孩,連成一排,重心平穩而快速地旋轉著,非常賞心悅目。 “野嵐,磨蹭什麽呢?快上啊?”野嵐的快三、快四跳得特好。連他夫人,原來歌劇院的專業舞蹈演員都說他舞感特別好。 “急什麽?我活動活動筋骨。”他一邊不緊不慢地嘟囔道,一邊換著皮鞋。 “還做熱身運動哪?又沒讓你幫我打架。替我打聽清楚:一,是語言學校的還是大學院或就職了的。。。” “知道,知道,二,什麽地方人;三,單身的還是有老公的。” “凸子丐氣(衝鋒)!” 幾場轉下來,頭開始暈暈乎乎,身上也開始冒汗了,更糟糕的是見了幾個預定目標居然找不到感覺。剛走到門口想涼快一下,卻見另一端一個穿銀灰色晚禮服、長發飄逸的女孩也向門口走來。一色的銀,銀色的首飾、發卡、中跟涼鞋、手指甲、腳趾甲,小包當然也是銀色的。那臉的輪廓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正看得眼直,野嵐轉了回來:“膺心,你眼睛沒病吧?一眼就瞄準了靶子。” “這個時候眼睛要有病,哥兒們還能扛槍打仗?美女治百病!哎,野嵐,你說那女孩像不像。。。” “雨婷!”野嵐帶著一絲冷意接上了。 。。。。。。 “打聽清楚了,她是禦茶女子大學大學院的新生,上海人。看樣子是單身,沒好意思問。快去門口候著吧,我剛才等她等了三支曲子才輪上。”這裏的好漢們個個如狼似虎。 拍了拍野嵐:“謝謝了,知我者兄弟也。你去玩吧,今晚我就盯上她了。” 大約過了五分鍾,她出現在長長的走廊那一端。此時舞場內正演奏著迪斯科,慢節奏的那種。她低著頭像是想著什麽,一步一步隨著節奏款款走來。看得出她的樂感和舞感一定不錯。我就一直直視著她,直到她走近我的跟前。她抬起頭來,嫣然一笑。 “你好!你走路就像在舞蹈,很讓人心動。”我很平靜地說。 女孩兒臉紅了,笑笑。 “能請你跳下個舞嗎?” “你會跳所有的舞嗎?” “不全會。我不會的話,你可以帶我。” “還算誠實。”她笑笑。 在等下一隻曲子的時候,我放肆地打量著她:身高大約一米六五,可能二十五、六歲。類似於旗袍的晚禮服襯托出一個線條幹淨、分明,略顯單薄的秀麗身材。大眼睛晶瑩閃亮,皮膚白得都想說是病態。挺而細的鼻粱比雨婷要高些。左嘴角上有顆小痣。手指特別長,不知是否彈過鋼琴。 迪斯科後麵是快三《春之聲》,天助我也!可趕上我的強項了。 我微微欠下身子:“請吧!” 她左手一伸放在我的肩上,我們就雙雙滑了出去。我帶著她直步快速向前。她輕的似乎就像一件裙子,我根本不用給特別暗示,她就隨著我、貼著我、隨我飄入外沿旋轉路線。我刻意放過樂曲開頭、配器華麗的部份,隨著主旋律的響起,我踏在點子上開始了旋轉。她很有默契地幾乎同時身體稍稍向後仰下,著實地靠在我的右手上,臉不看我、帶著一絲笑意微微向天。 我們就一直這樣繞著舞場似流水一般轉啊轉,不知轉了幾圈。我穿的是一身黑,黑襯衫、黑背帶褲、黑襪、黑鞋,配上她的一身銀色。按野嵐的說法是:沒治了,天造地設呀!。。。。。。踏在樂曲的最後一個音符上我們停了下來。 我欠了欠身說:“謝謝你,真是一個享受。” 她笑了笑:“我也是。不過你得扶住我,我從沒有一隻曲子從頭轉到底過。” “我們休息一下吧?” 她點點頭。 野嵐很適時地送來兩瓶礦泉水。她對野嵐說了一句:“謝謝儂!” 我替野嵐接道:“勿客氣。” 她驚訝了:“你是上海人?” “是啊,不像嗎?” “你普通話說得很好啊。” “日語都能說了,普通話要說不好就說不過去了。你也說得不錯嘛!” “我在北京上的學。” “原來如此。學什麽專業的?” “法語。你呢?” “北外的?我嘛,高中畢業。” “瞎說,看著就不像!”她有點兒生氣了。 吉特巴的音樂開始了,我拉起她就進入了舞池。她微微翹著個嘴,對我的玩笑不太滿意似的。我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看著看著我就笑了起來。她也跟著樂了起來:“你說嘛。。。” “我說的你全信?” 她認真地點點頭。 “這人心難測,你可不能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呀!我上海交大的。”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她挺得意地昂了昂頭。 隨著節奏分明的音樂,我將她前後輪回,左旋右轉,拉進推出,最後在她連續旋轉兩圈的動作中,音樂嘎然而止。 “你帶得太好了!”她高興地像個孩子。 “過獎了。你的舞感尤其是樂感特好。會樂器嗎?” “我會彈鋼琴。”她兩隻大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我將眼神遊離到人群中,一時語塞。 “你學過舞蹈嗎?”她問道。 “。。。沒有,主要是在大學時玩瘋了。” “你又沒說實話。” “其實今天碰到的都是我會的,像恰恰、桑巴,我就不會。我那哥們比我跳得好。” “今晚你怎麽回去呢?我能送你嗎?”看看門外的雨,我說。 “不了,我和同學一起來的,說好了一起回去的。我叫鄒婭,禦茶女子大學的。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戚膺心,工程師。”我掏出了名片。 。。。。。。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語地開著車。 “想什麽呢?。。。雨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野嵐躺在助手席上,閉著眼睛刺了我一句。 “睡你的覺吧!到家還早著呢。”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待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