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外語

木愉

我每天上班，總要跟接待台的伊麗莎白女士互問早安；下班的時候，路過那裏，也會跟她互道再見。不過，我們都不用英語，而是用西班牙語，見時說“無啦”，別時說“奧的歐斯”。我當然不通西班牙語，跟她用西班牙語互道早安和再見，都是她開的先河，我覺得好玩，從此就跟她把這個程序變成了傳統保存下來。每天跟她道早安和再見，用西班牙語說，就多了些快樂和輕鬆。

一張嘴巴裏能吐出不同的語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很多人都想擁有這種快樂，但一個人要掌握多門語言，談何容易。我讀研究生的時候，修了一年的俄語，學的那段時間，還可以讀簡單的課文，並可以借助字典翻譯。多年過去，我除了能在一堆不同的文字中識別哪種是俄語外，就對俄語甚為陌生，那一年的辛苦積累居然就像積雪在春天裏消融而盡。

我的上司告訴我，他跟父親一起到歐洲旅行的時候，他父親一路都在辛辛苦苦學外語，無奈外語實在艱難，好不容易學了幾句法語，可是人已經在德國了；到了意大利，他卻在興致勃勃地開口說德語。學來學去，總是滯後。以為是在用當地話跟當地人打招呼，卻引來對方臉上一陣驚愕。

《聖經·舊約》上說，人類的祖先最初講的是同一種語言。他們在底格裏斯河和幼發拉 底河之間，發現了一塊非常肥沃的土地，於是就在那裏定居下來，修起了城池。後來，他們 的日子越過越好，決定修建一座可以通到天上去的高塔，這就是巴別塔。他們用磚和河泥作為建築的材料。直到有一天，高高的塔頂已衝入雲霄。上帝得知此事，立即從天國下凡視察。上帝一看，又驚又怒，認為這是人類虛榮心的象征。上帝心想，人們講同樣的語言，就能建起這樣的巨塔，日後還有什麽辦不成的事情呢？於是，上帝決定讓人世間的語言發生混亂，使人們無法交流。

上麵這段關於語言分化的說法當然不會是真實，無非是說一個人要會講幾種語言是一件非常難的事，被上帝為難還不難嗎？我們這些從中國到美國的老華僑們，即使定居在美國幾十年，說起英文來，還是磕磕碰碰。越到晚年，說英文越發力不從心，而鄉音卻總是牢不可破。這就是“鄉音不改鬢毛衰”的道理。有個朋友說他媽到了晚年，有了老年癡呆的征兆，被送到了養老院，可是英語完全不能說了，隻說中文。而這個老人家以前說的是一口流暢的英語。這種變化，我相信是真的，隻是但願將來不要發生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