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醫生一案,聯想起自己經曆的事
文章來源: erik2010-04-30 10:56:55
梅蘭鬆竹

不知是否是偶然的巧合, 在我開博準備大唱生命讚歌的同一天,發生了令人震驚的王醫生槍殺案。 一時間文學城上各種新聞、評論紛紛揚揚,或指責或同情,見解不一。作為局外人, 我沒有資格對王醫生評頭論足,但因仇恨而殺人一定是他的不對。同時作為一個在美國熬過4年住院醫的同行,我多少能體會他內心的一些痛苦掙紮。

我們同屬一群被美國醫院簡稱為FMGForeign Medical Graduate) 的人,  當初和大家一樣到美國留學尋夢,因這裏住院醫人手缺乏,讓我們看到了希望,接下來幾年頭懸梁錐刺股的挑燈夜戰,通過和美國醫學院畢業生同樣的三步考試, 再加額外的臨床技能測驗(怕我們口語不過關)。然後是鋪天蓋地的遞申請,跑麵談,曆盡艱險,最後被錄取的,也隻是幸運的少數。等待著幸運兒的是險象橫生的幾年住院醫生涯。住院醫實行淘汰製,幹不好可能隨時走人(我所在的program就曾開除幾個)。外國住院醫因不了解美國醫院十分複雜的係統操作,一上來會很困難,但一旦幾個月適應下來就好多了。 且我們大都比被美國醫學生畢業生踏實肯幹,慢慢便成了醫院裏護士醫生的最愛。住院醫製度很像軍隊裏的編製, 主治醫, Senior resident, junior resident,intern,從上到下, 層層管下來,最苦的是intern, 跟舊社會學徒工差不多,什麽苦活雜活全是你的,稍有差錯,便挨高年級的教訓。

我剛進去一個月的時候, 在產房跟的Senior是位美籍韓裔後代, 叫Susan Kim。Susan 外號“冷美人”, 長相清秀, 可為人苛刻, 凶起來六親不認。記得有一天下午, 科裏開Grand Round, 要求所有住院醫盡量參加。那天病房全滿,有九個孕婦待產,我不巧又趕上感冒發燒(因人手不夠, 不敢請假)。 Susan 以命令的口氣給我下達了堅守陣地的任務,列出N條要在3個小時以內完成的事情, 然後率大部隊到科裏開會去了。 我剛剛把醫院的東西南北搞清楚, 頭又被燒得暈乎乎,做事效率當然不快。我腳沒沾地地跑前跑後, 還是沒能幹完布置的活。 Susan一行開會回來,也到了下午主治醫查房的時候, 包括醫學生在內共10幾人站在Board前,Susan點名要我匯報所有病人情況,我有幾件沒答好, Susan便當著主治醫生的麵,開始責備我, 她越喊聲音越高,手指都快指到我鼻子上了。 不知怎麽,我的眼淚便不爭氣地“唰唰”地流下來。最令人傷心的是,在場的沒有人幫我說話,我一直哭到匯報結束。

幾天過後我越想越不對勁, 便坐下來寫了一份長長的Email給Susan。我解釋了自己開會那天的情況, 提出她不應該把我一個剛進去的intern獨自留在繁忙的病房,也不應不問原因地怪我不負責任等等。 Susan一直沒有給我回email,可後來她對我客氣多了。

這段經曆我很久難以釋懷,因為長這麽大,要強的我從來沒被人當眾這樣羞辱過,後來我選擇原諒Susan, 想想其實自己確實有錯, 工作沒做好就應該受批評。Susan畢業去LA的時候,我送給她一個notebook。記得前年去LA開會, Susan知道了, 還盛情邀請我吃了一頓晚飯。

中國有句話“冤家宜解不宜結”,英文講要“learn to forgive others”。如果凡事包容,有問題先找自己的原因,許多問題可能就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這世界豈不就太平了許多?王醫生的事讓我深為他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