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房演義之[走麥城(下)]
文章來源: 房崇2009-03-31 18:03:00

上回書說到我在連買兩座房子之後,終於賣掉一座原住房,準備好迎接兩房的挑戰。

當我置身其中的時候沒覺得太戲劇性,現在為寫書我一查檔案,嚇了一跳。請您看看2005年7月下旬的9天裏,我幹的幾件大事:
——7月21日    M房(原自住房)sold,這是我耗到半夜12點才簽字後約一周,買方解除貸款和驗房兩項條件的日子。就是說,到這天賣房才板上定釘。
——7月22日    T房(帶室內遊泳池的新自住房)closing,真的隻差一天,我才有錢成交(在M房closing之前,借bridge fanacing)。這真像電視劇的情節:法場上非得等劊子手的鬼頭刀舉起來了,才有人飛馬跑來,高喊刀下留人!那位說你也編得太玄了!但是千真萬確,我有文件為證,信不信由你。
——7月29日    A房(近湖背穀的投資房)closing,隻有此房是借mortgage的。

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我真的擁有三處獨家住房。M房要打包裝箱,T房要油漆和拆地毯裝地板,A房要準備開始大規模的全麵裝修。電影界有個術語叫平行蒙太奇,用到這兒挺合適。我就不描述了,任您去想象吧,這一個月裏我們(妻子請了一周假)是何等的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按下了葫蘆浮起了瓢。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反正我在8月裏搬了家,關於T房的裝修和出售另有一番故事,咱們日後再表,如今隻說A房。

第一天接手A房,我們在房子裏外巡視一周,發現有很多垃圾雜物沒清理完。正在埋怨,是不是該報告律師找賣主的後賬,忽聽門鈴響,是鄰居來自報家門。他自我介紹說是退休教師,已經在這兒住了多年。他說賣主波蘭裔老太太搬家累癱了,現在可能在醫院呢。隨後一連串問題:你叫什麽?幹什麽工作?在哪兒工作?幾個孩子?什麽時候搬家?我要不是看他典型的白人長者形象,還以為遇上了北京胡同裏的小腳偵緝隊呢,就差沒要戶口本了。他話題一轉,又說他對我這房的曆史門兒清,第幾任房主患了絕症,第幾任房主破裂離婚,還可能死了人,something wrong with the house? 我這個氣呀,怎麽一下子又改大嘴宋祖德了?(此處稍加演義,當時我還不知道宋某。)我說過我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可那也不愛聽第一天您就找上門來給我添堵呀!我根本就沒打算在這兒住,但此刻絕不能告訴他。又想等我賣房時他要是也跟人說這些,可就害苦了我了,還是離他遠點吧。
       
先讓煤氣暖爐公司進場改電暖,再找來一個意大利人包工頭作其它裝修。要知道這種不自住的倒房是越快越好,不容我一個人慢慢DIY。誰知這兩彪人馬都不願動原來的電源,讓我找專業電工。我打開電源箱一看,是有點嚇人,因為發熱所需電流大,是極粗大的電線和保險器通向多個電熱器,使電源箱膨脹到普通的三倍大小。我花了大概一個小時,細細看清了來龍去脈,自信自己可以完成。我找來一個大手電筒,等房內無人時,鎖好門,把總開關一拉,全屋沒電,在手電筒照明下,靜心屏氣,把電熱部份的連接斷開,盒蓋蓋好。接下去就好辦了,合上總開關,慢慢把電熱部份拆掉就是了。這樣電源箱縮小了,可用空間增大了。

沒做過你就不知其中的難處,什麽事都是如此。改電為氣比我想象的麻煩得多,因為必須新裝通風管道,要開牆破頂,處處開刀。而暖氣大夫隻管開刀不管縫合,那挖開的創口和突出的管道必須用dry wall 再封起來,這就增加了後期裝修的工作量。

下麵羅列一下我都做了哪些改進。



在客廳和餐廳加了四根裝飾立柱及下邊的矮牆,恢複部分牆體以減小過分敞開,加寬門窗邊的trim和base board。



餐廳的柱子看得比較清楚,牆邊加了圍子(wainscoting)。注意裏外地板不一致,外麵是前人在舊地板上再加一層,裏麵是我在舊地板上刷一遍stain,效果不好,後來隻好重鋪地毯再蓋住。



對廚房不滿意,為控製成本又不能換新。增加了一個簡易的“島”,頂燈是從T房淘汰換來的。注意地磚,前人裝得極差,顏色不好又有碎裂。在拖延不能售出的日子裏,我不得不全部敲掉,返工重鋪。



主臥室。上回書說過前人把三臥改成兩臥,有幾處45度斜角很難看,我又費力再改。那個玻璃拉門是我破牆加的,外麵做了一個小陽台,目的是能更多地放眼後園林景。工人都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開這個門,我說:不是說那叫million dallor view嗎?我花500塊就換來還不值?現在回頭再看,還真不值。

我還重新做了兩個浴室,可惜沒有照片。其中一個裝了漩渦浴缸和獨立淋浴,但因為沒有主臥套浴,所以效果不彰。此外,重修地下室,移洗衣房,換門,油漆......瑣事太多,不及備舉。

在裝修這一行,我得算見過大風大浪了,可是那麽多座房,都沒有這一座難修。為什麽?一,被前人修壞了。我說過他隻算李鬼的水平,我是鬼迷心竅。要知道他做過的東西是跟我要錢的,我要改正他還要再花比正常更多的工和料,事倍功半這四個字真是太準確了。結果幹了四個月,還是不能完全改正過來,隻好隨它去了。二,是包工頭不得力,工人技術還不如我,看他們幹活讓人生氣,很多活還得我來收尾。僅舉一例吧,地下室頂棚要換新,為了省點事,我沒用dry wall,買來一英尺見方的ceiling tile讓他們裝上。他們不會,看說明也沒明白,就隻管幹上了。應該是每塊的邊都沿著木條走,每塊用staple釘至少三個釘,但他們是每塊都騎在木條上,隻上一顆dry wall螺絲,而鬆軟的tile是吃不住螺絲的。剛裝完就看著有些下墜,幾天之後我正在邊沿處釘條trim,整個頂棚突然在瞬間整體塌落,對我的震撼可與911世貿大廈的坍塌相比。而這時我已經與經紀簽約要賣房子了。我隻好把他們叫回來說:我買dry wall你們出力,給我重新裝!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繼塌頂之災後,又有撞尾之禍。話說這房子前後都有巨樹,在車路正中就有一棵。據小腳偵緝隊鄰居說,是一棵核桃樹,上好的硬木。我為給裝修工騰車位,就停車在樹的裏麵。某晚收工後身心俱疲,上車後下意識地直接向後倒車,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哢嚓一聲,後悔已晚,車尾撞在大樹上。下車一看,角癟燈碎,這才相信核桃木之硬,真不是吹的。找朋友的關係修車,還花了800塊。這時又想,是不是鄰居宋祖德的話應驗了?



就這麽跌跌撞撞地修著,轉眼就到了11月,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掛牌上市了。這次不敢再找富婆經紀G,經過了解,用了很成功的經紀P。也是個老太太,卻是幹練果決的女強人型。我們商量出的要價是53萬。



沒想到這次我們又經曆了比上次更為漫長的煎熬過程。先是樹多落葉就多,不能讓看房者覺得這裏無人打理吧?耙子加鼓風機,手工電動齊上,移落葉之山。每當這時就會想起當年研究《紅樓夢》,清朝有個掃葉山房(出版商),名字起得多有詩意。此刻掃葉,卻隻剩下恨意了。



房子如果在11月賣不掉,進12月就沒戲了,家家都忙著買禮物,誰還顧得上買房子?等開春見吧!下雪以後,任務又改為掃雪,一冬不得閑。每當接到電話有人看房,我都要提前趕去,掃淨門前雪,再把所有燈打開,不管陰晴,無論晝夜,把屋裏照得亮堂堂。看官切記,開燈避狗,是我傳給您的賣房訣竅。可是我還要等著關燈呀,坐在冰冷的車裏,尚記夏日帶狗避蔭樹林乎?



房子空在那裏,每月貸款、地稅、保險、取暖等開銷兩千多塊,一口一口地吞噬著我們並不飽滿的錢包。這時雖不是華容道那樣的絕路了,卻是一條溜滑的下坡路,而且看不見盡頭。經紀與我們討論過出租的可能性,可是租金既不夠補償開銷,又增加了賣的難度,非我們所願,隻能繼續賣。

總得想點辦法吧?沒什麽新鮮的,一是減價,二是升級。減了一次價到50萬,我不想再減。既然是冬閑季節,我自己又會幹,那就根據看客和經紀們的反饋意見,在裝修上作改進吧,總勝過守株待兔。小的塗脂抹粉就不說了,一個大動作是關門謝客一星期,把從門廳到廚房的瓷地磚全部打掉,改色重鋪。鋪地磚是我的拿手保留節目,還用不同的大小和顏色拚出圖案。一周後經紀一見,大吃一驚,這不是完全改觀了嗎?

長話短說吧,這房子終於在3月13日賣出,價477,500。修三個多月,賣五個多月,共曆時9個月。

在快要謝幕的時候,鄰居小腳偵緝隊又出場了。他曾經跟我說過,我後院有棵老樹死了,可能會倒到他家院去,你把它鋸掉吧,還給我個電話號碼。我因為沒有長遠打算,就置之不理。等他看到我For Sale的牌子掛出來,立刻登門質問:你為什麽要賣?是fliper嗎?我說:不是你說這房子something wrong嗎?我怎麽還敢住?他啞口無言而去。等見到牌子貼上了SOLD,他急了,給我、經紀和我的律師寫了一封信,讓我鋸樹,否則負法律責任。我的律師又寫信給我,曉以利害。我的態度是:還有三周closing,這三周裏樹如果倒了,我負一切法律責任,以後與我無關。律師讓我把這兩封信都留給新房主,我照辦了。我敢打賭,那枯樹再站十年也不會倒,嚇唬誰呀!

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某次看open house,我再次碰上了一個老頭經紀,他本身是broker,有豐富的經驗。他對我說:就是你買了A房吧?那房在掛牌之前讓我看過,我建議她要價$399,000,能賣到接近就不錯。後來她給了波蘭裔經紀。你付了多少?42萬?她賣了個好價錢,你買貴了。記住,你要想倒房子,跟股票一樣,BUY LOW,SELL HIGH! 

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讓我如夢初醒。早怎麽沒聽到這樣的金玉良言呢?當然,在塵埃落定之前,他也不會這麽開誠布公。唉,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隻能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正在道謝,老頭經紀又說:再教你兩招,別買corner lot,別買buzy street,不好賣!

還記得我在本文開始交待過嗎?A房門前是一條交通要道,也許這就是難賣難升值的關鍵。

從此,我牢牢記住了這一要兩不要,我再加一條:不要買已經過劣質裝修的房,那還不如原裝舊貨。這是我以慘痛的金錢損失換來的教訓。

早有網友在猜測我到底虧了多少。現在可以說了,我說在A房大概虧了兩萬(勞動力白幹不算),妻子說我肯定少算了,大概近三萬。還不止這些,M房因在壓力下售出,還少賣了兩萬呢!

列位看官,雖然咱們身居北美,可還是不能忘了老家的傳統,有個官方說法叫交學費了。他們交的是公家的錢,俺可是虧的自家腰包,當然更刻骨銘心,永誌不忘。正是:

勸君少罵倒房蟲,
關公也曾走麥城。
亡羊補牢猶未晚,
棄舊從新再登程。


(本章完,《倒房演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