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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楊棟
劉紹棠逝世多年了,我卻總會想起他,我和他隻有過一麵之緣,他憨厚的樣子, 胖胖的體態,叫我忘也忘不掉。
1985年10月,我在北京參加一個文學講習班,劉紹棠給我們講了一個下午。談 起當初選擇寫作時他說,初學寫作正是建國初期,共和國蒸蒸日上,那時提倡寫工 農兵,文壇有寫農村生活的趙樹理、柳青、周立波、孫犁。他想,寫農村的生活, 他是趕不上“四大名旦”的。於是選擇了寫家鄉。他笑眯眯地介紹,寫處女作時才 15歲,所以受到寵遇,“那時國家百廢俱興,出了這麽個小孩兒會寫小說,當然引 起人們的好奇心了。”
他在講話時也說了這樣的意思:寫幹部我寫不過王蒙,他15歲就當幹部了;寫 北京我不如鄧友梅,我對城市不感興趣;寫監獄我沾不上邊兒,從維熙坐了20年監 獄呢。有人勸,你寫50年代的知識分子吧!現在作者一寫教授就是穿西服、吃西餐, 王力、朱光潛都是我的老師,他們就愛穿個皮袍子。所以我還是經營那二畝八分地 好,我告誡自己一定要鐵心務農,不要水性楊花。他的講話很樸實,很風趣,會場 上洋溢著一陣一陣的笑聲。
他閑談時說,我21歲就被打倒了。打倒了怎麽辦?我回我老家儒林村,儒林村 不出儒,我是頭一個“大儒”,我知道的作家裏沒有一個像我一樣,在一個村呆了 這麽長的時間,所以我就發揮我的特殊性,寫我的儒林村。他笑著比喻:“比如我 出國穿的是老家通縣做的鄉土西服,一下飛機到旅館就趕快收起來了。人家外國西 服是正牌的,比不過,但我穿上中山服和布鞋,走在大街上就我一個人有特色,在 德國真是出夠了風頭,老外也眼熱,什麽原因?洋啊!”他笑了一會兒,又說,到 了邊境,蒙古的邊防軍也向我立正,他以為我是中國的領導同誌呢。這就叫特色, 鄉土作品也是一種特色。鄉土文學到了外國,外國人眼裏會以為是“洋貨”。
他在北京住的時間長,所以他也喜歡京劇,和我們談起京劇,也是三句話不離 本行,又用京劇比喻起文學來了。他說:“梅蘭芳是京劇全才,程硯秋是他的徒弟; 但程硯秋的水袖功超過了梅蘭芳,後來梅蘭芳把拜師帖也給退了,他和程硯秋兄弟 相稱了。程派的水袖比一般的長一尺多。程硯秋是個大胖子,但他跑起圓場來,水 袖滿天飛,觀眾都喝彩。文學作品要有了特色,讀者能不喝彩嗎?”
1990年4月,我給他去過一封信,想讓他給寫幾個毛筆字,他回信說:他的字寫 得不好,原諒他不能寫。但他用毛筆給我回了信,這樣,我還是收到了他的毛筆字。 他的家鄉專為他建了“劉紹棠文庫”,為他立了碑,碑上刻著“人民作家,光耀鄉 土”八個字。有這八個字蓋棺定論,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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