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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迪期間的愛與火
（五）
用色情和情色表達的世界和世界觀----欣賞克林姆的畫
颶風停電期間我除了讀一本當代美國作家JONATHAN FRANZEN所著‘自由’的小說，還欣賞了克裏姆的畫冊。
是的，克林姆的藝術充滿了大膽色情的寫照，鑲嵌裝飾在各種圖紋圖形中，那些符號帶著神秘象征的意蘊擁抱著姿態迥異，造型獨特，充滿誘惑和性感的女性身體。他挑戰了學院派的經典給沉悶的世紀末的維也納學界，藝術界，宗教界和民間的傳統觀念，帶來視覺和美學的衝擊和震撼，正在沒落的社會和斯文的學界還不能接受和理解這個天才所表達的藝術，他被當時的輿論指責為色情。
克林姆卻堅持他的藝術叛逆，反感那些監督和檢查，不惜放棄政府的支撐，繼續自己的悶頭不懈地畫他的女人，用女人的身體表達他對生命的理解，表達生，死，性，愛，活著的感受；幸福，期望，相愛，被愛，悔恨的各種真相。他像走進女人的身體裏腦子裏一樣體會她們，借助神話表達她們。他在創作時無論是不是需要模特，都讓那些美麗的模特赤裸地圍繞在他的身旁來回移動著，喚起他的激情和靈感。他真誠地扶助年輕的埃貢.席勒出名上路，他一生其實都是個靜靜的孤獨者，勤奮地畫家，他不是一個社會活動家倒是避免了許多醜聞。但是他擔任了很多年分離主義畫派期刊總編，給年輕的畫家們提供機會，不強求，不限製表達各種風格的園地。
他生前一點都沒有像150年後這樣受人推崇，理解。他似乎也不在乎，整天穿著睡袍連內衣都不穿，在家裏畫啊畫。他說：要了解他就去仔仔細細看他的畫。他也並不自戀,輕易沒有自畫像，他把所有的關注都投放到表現女人身上，並籍此說明自己對世界的解釋。
1894年克林姆受托創作三幅畫來裝飾維也納大學大廳的天花板，完成於世紀之交。克林姆創作了：《哲學》，《醫學》，《法學》三幅作品，他激進的的主題與取材遭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批評。在這三幅畫裏，克林姆沒有選擇傳統寓言與象征手法而是更公然地采用新穎表達性欲的方式，結果招來鋪天蓋地的磚頭，克林姆的三幅畫沒有被掛在大廳的天花板上。1945年5月這三幅作品被黨衛軍銷毀。
狂風暴雨的夜晚，我在眾多的蠟燭下，借著燭光沉浸在那金碧輝煌裝飾的神秘裏，性感鮮活的裸體帶給我很多賞心悅目的激動，在色情之外，通過文字試著理解克林姆的意蘊：性，愛，情色，疾病，衰老，生死，這些人生最重要的主題和困惑在他用心血傾注的畫作裏，穿越時空和華麗的外表叮叮咚咚像讀一首詩一樣讓我震撼，又像讀一篇用華麗的語言描繪的人生風景美不勝收，更像帶著圖解的寓言領我走進遠古先哲的境界。
燭光的混暗伴著窗外呼嘯的風聲，我心裏竟是如此純淨，安靜地欣賞克林姆帶給我的藝術世界，他的畫與我的內心建立了一種聯係和溝通，這是我不曾對其他藝術大家產生的感受，我以我的感覺領悟他的表達：至情至性，出生入死。
克裏姆對女性身體近乎執迷，他在畫布上淋漓盡致地表達那些細節，對女性身體幾乎懷著敬意，他把她們放在視野的的中心，不論她們是赤裸的還是穿著華麗的服飾都是極其具有感染力的形象，讓觀者無法回避生命的真實：性的巨大力量，美麗身體本身的誘惑。
我看這些畫感受到藝術家那悲天閔人的情懷。
就像當年曹雪芹借警幻仙子的口說寶玉：‘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這世界真是無獨有偶，這兩個天才和巨匠通過女人和她們的身體，嘔心瀝血表達著對生命來去的參悟。‘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讀克林姆的畫，篇篇幅幅我無法不聯想到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境，警幻仙曲演紅樓夢。’它們太有神似的地方了。
曹雪芹筆下的賈寶玉那種對女性近乎崇拜的癡迷與克林姆畫布上的渲染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兩個隔著時空和文化的藝術家在我的心中站在一個主題的舞台上，表達同一個意念‘水做的女人’。
‘女人是水做的’成了對男權時代的極大的挑戰，無論在晚清的中國，還是在十九世紀末的維也納。‘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怎樣詮釋他們用色情所表達的世界都可以，但有一點他們真的是被女人包圍著，深深欣賞並且是真誠地愛著女人的兩個藝術巨匠。
克林姆描畫女性從處女，到妖女，他畫的聖經故事和希臘神話裏神女都是人間女人各個時間的寫真：做愛，被愛，相吻，擁抱，自慰，高潮，悔恨，謀殺；有處女，蕩婦，孕婦，貴婦，舞女，同性戀的女人，衰老的女人，初生的女孩。她們或是在遊動在生命的河流裏，或是裹挾在生命的樹蔭中，，周圍的圖形和圖紋有著生命精卵的流動，和花壇式的簇擁。他把象征主義和自然主義結合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啟發克林姆藝術靈感的也和當時維也納的人文環境有關，我也去看了介紹克林姆的一個電影，其中有他坐在他的醫生的顯微鏡下看細胞塗片時對生命細節的的感慨，仔細看克林姆的裝飾部分的圖紋，你可以發現許多是細胞的形態，精蟲的遊動，卵細胞等等。這些符號把象征主義和自然主義表達的絢麗有機滿坑滿穀。
同時代的佛洛伊德也正在用各種符號的象征意義解釋性，欲，潛意識，自我，真我和夢的價值。那個時期各種思潮紛呈整個維也納像一個人文主義的巨大實驗室。
曹雪芹境遇就比克林姆要淒慘的多了，他的靈感堆積在身世記憶裏，在清貧中賒酒鬻粥寫盡女兒情，女兒傷，女兒苦，女兒樂殫精竭慮鞠躬盡瘁，也隻能把生命的真相化作假語村言，遮人耳目，而多少人也隻把它當作淫書！
感受克林姆不僅隻在技藝上，更是在意境上，我覺得他用畫在寫實同時也在寫詩。它既是自然主義地表達人性之欲望，也隱喻著他對生老病死的參悟，其悲劇氣氛鑲嵌在女性裸體的四周。他把虛實在一個巧妙奇怪的構圖中完成，猶如一首詩的起興比賦。用金色的輝煌，和黑色沉重一起，不厭其煩地描畫著那些生命的瞬間，色情的場麵，給人以強烈的震撼和印象，看這些畫我並不覺得自己於是陷入色情的迷幻裏，而是感受一種遊曆人生從生到死的輪回和擁抱，然後躺臥在他繪出金色輝煌絢麗的花壇上，擁著愛人強力的臂膀窒息而死，體會悲劇的氣氛的高潮。
克林姆通過女人美麗的身體和姿態激發他自己對生命那種神秘的向往，同情，無奈，不舍，把它們宣泄在畫布上。
他是一個善良而孤獨的人，一直自己照顧他患精神病的妹妹和母親的生活，而不願把她們送到醫院交給別人照顧，他有十四個孩子，自己一直被梅毒威脅著。
但這一切都沒有阻擋他畫著對女人的欣賞和愛。
從處女，雅典娜，達娜厄，朱迪斯一號，莎樂美我們看見不是蘋果誘惑，是女人的的美麗的身體的誘惑的實相。火紅的毛發畢現的裸女手持真理之鏡，照穿世人多少虛偽的謊言。
他不幸在西班牙大流感中去世，隻活了56歲，在他未完成的最後一幅畫裏，我們可以看見一個男人被幾個女人簇擁著，他在俯身親吻他的新娘，看到這裏我知道那個男人是克林姆自己，這倒是十分美好的人生句號。女人臉上的知足和幸福給了克林姆巨大的榮耀。
颶風桑迪期間我竟然在對克林姆的理解中度過了陰冷黑暗的時光，它讓我更深地走進情感的深處去理解自己的欲望，生命和恐懼。我感覺到自己正看著一種生命在欲望中流動的潮起潮落，所有的幸福和歡樂源自一個靈魂深處的呼喚就像貝多芬的《歡樂頌》，那是失聰的他內心流淌出來的對生命韻律的歡快感動的音符。
克林姆他讓我在黑暗中深深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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