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精明，實誠

尷尬人難免尷尬事，這是我能記住的來自紅樓夢裏的一回的題目，學會了這個‘尷尬’二字至今不忘，雖然很少用。想起生活裏碰見一些人事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詞語，我就把他們放在這個詞條底下，也許不是很確切，但我的詞匯量有限隻好擴大一個詞的外延。

很久以前住在一個中規中矩的大城市旁邊的小城裏，古老而傳統，很多紅磚建築的住宅和大石頭青石板造的教堂，像古董一樣的鐵柵欄，城堡一樣的鍾樓。城市座落在一條大河邊，河上有很多滄桑的大鐵橋，岸邊矗立著通向西部的大門。

因為著名W大學，周圍住的人大多和學校或醫院瓜葛著，學生，研究生，教師，醫生或護士。離著最近的郊區就像大學的後院。

那時候因為剛有了綠卡，一些來自大陸醫學院來美後念研究生院的人開始參加醫生資格考試，然後申請住院醫，麵試。我一直認為這是一個很辛苦的過程，都是些能吃苦堅定的人走通這條路。

一次原來先生念研究生時候同學要來W大學的醫院麵試，他跟先生聯係說要借宿一晚，第二天去醫院麵試。先生自然是說行的。

我剛生完孩子，在我們兩臥房一個廁所的公寓裏借宿著實不方便,這讓我感到尷尬，我對先生說你是不是可以幫他找一個學校附近的旅館？先生說他隻住一晚，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就行。我想孩子哭，我半夜要起來喂奶也會影響他休息，盡管這是一個挺大的公寓但是並不隔音。先生說某同學說OKAY，他不介意.我有點搞不懂，這不是他介意不介意的問題，是我介意不介意啊。

先生從機場接來某同學，吃了晚飯，來到家裏，我與他以前有過一麵之交但很生疏，我們聊了幾句他一路的情況，看他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我也有點累，就給了他單子毯子請他自己收拾了，這個與我年齡相仿的人，據說與先生還算熟的同學，從頭到尾沒有問一句我們的嬰兒和女兒的話。第二天5點半，我起來給他做了咖啡，他梳洗後換了一身西服革履，我祝他好運，先生開車送他到要去的醫院就接著上班去了，晚上很晚才回來，因為送他去機場。

後來我不知道他到哪裏去行醫，也沒有收到過任何隻言片語，先生是否知道我也懶得打聽。但願他不是做兒科醫生。

精明

精明和智慧不同，前者算盤打得好，錙銖必較，後者反而在生活中不太算計。沒錢過日子要精明一些，也不能不算是智慧，但一生大事小事都在算計不吃虧，就是精明也有點太累，在我看來不能叫智慧，為了錢和自己的方便把友誼，人情，親情都排在後邊，這種精明實際上是愚蠢。即便是江湖，兩姓旁人，也是有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客氣，禮貌是對他人的尊重，也建立了自己的聲譽；粗魯，占小便宜，投機取巧都是沒有教養，長遠想不管是否鑽營成功在做人上都失去了別人的尊重。

從錢計算起又回到錢上，終是走不出一個方孔的輪回實在格局太小，遠離智慧即使是大富也不是大貴。

我是不是不很厚道？我想我是因為自己數學太差對一些人敬而遠之，不是不想發財，是不想活得這麽累，腦子靈光得沒心沒肺沒感情。即使在資本主義誰發家誰光榮的大潮中，我仍舊不與為伍。SO,WHAT！

霸道

他也就40出頭吧，禿頂，個子不到170厘米，是一個公司項目領導。幾年來因為給政府做合同結交了一些聯邦政府部門發包的人，這樣他就有了支配一些資金的權利，可以雇用或解雇一些工程師做合同。為了爭取到合同沒少給發包的人送笑臉，唯唯諾諾怪不容易。他雇用的工程師不是印度就是南韓或者華裔，這個人像是學過川劇變臉一轉身對雇來的工程師就是一副猙獰麵目。動不動就把‘F’字加上，除了罵人還有Fire。很像在北京看見的那些二包工頭頭，手底下這些工程師很像那些蓋樓的農民工。我有時想：你非得這樣嗎？這會增加你的高度還是增加你的權威呢？

天下烏鴉一般黑。

粗魯

有個亞利桑娜來W大學學習社會福利學30歲左右男人一度是我的病人，叫查理，每周看我兩次。一次上午的看病他晚來了半小時，我在給他檢查腰部時，他一下子脫下褐色的絨褲裏邊竟然空堂，我愕然。
我不動聲色地做完了診治，讓他穿上衣服拿了方子走了。
好久，他從阿拉巴馬打電話來說能否推薦一個醫生給他，我說我不認識任何人在那裏。
又好久，他沒有預約就來找我不是看病，手裏拿著一個做好的一個奶酪蛋糕說是送給我，他已經在阿拉巴馬工作了，回W大學完成一點餘後的學業，我謝了他，給他一個擁抱，從此再沒相見。

實誠

幾年了，聖誕節前的兩周，給我們倒垃圾的工人專門貼一個卡片在騰空的垃圾桶上，先祝節日再說他的家庭，住址，孩子。於是我就在下一次倒垃圾日包好一件節日禮物送給他。我感謝他的實誠。

節後第一天，工人來家裏作一年一度的維修清理地下室的油罐和鍋爐。我在樓上燒烤了一個肘子。烤肉的香氣從烤箱彌散到每一角落。

工人完活兒以後，跟先生解釋一下清理情況，順便問：‘你太太在做什麽好吃的？真香啊！’

先生說，‘你等一下我看看她做好了沒有’，就跑到廚房，看見我已經從烤箱裏取出了烤肉，說：‘正好，你包一塊肉，我去給維修工，因為他說聞著好香！’

我：‘？’他解釋了一下，我說：‘真實誠！’就切了1/3剛出爐的肉用錫紙包了遞給他。

希望他喜歡吃。

我喜歡這些樸實的美國人民的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