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每個老人都需要一片屋頂

我婆婆和我媽特別聊的來，她們在一起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  我永遠也不能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加州的10天裏，我婆婆堅持要我媽住在他們的老年公寓裏。入住2年以來，他們已經在那裏有了自己的豐富多彩的生活。

去年夏天公婆住在我這裏的時候，有一天婆婆問我：“寧寧，你現在還想要買一所大房子，把兩家的老人都接過來嗎？”

這是我初到美國時公開宣布的“人生目標“之一：要買一所有兩個 in-law suites 的大房子，然後把家裏所有需要照顧的老人都接過來，由我來照顧他們！

“還想”，我誠實地回答：“就是還沒賺夠錢。”

“其實這不是老年人真正需要的，” 我婆婆說：“每個老人都需要有一片自己的屋頂。”

公公婆婆的那片屋頂坐落在群山環繞的一個美麗的小城裏。每天早晨，我公公陪著我媽出去散步，從他們居住的半山腰一直走到山腳下的downtown，采采花，看看鹿，買些食品，再沿山而上走回家，這樣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當我公公和我媽散步的時候，我婆婆在家裏準備早餐。吃過早飯，如果我們沒有出遊安排，我媽會參與一些我婆婆的社交活動。

我婆婆在公寓裏擔任著很多的職務  ---- 她是舊物義賣小組的組長，是公寓月報的編輯，在健身操小組管理音響設備，還是編織小組的活躍分子。（據說，因為常常有兩三個小組同時請她，選了這個就得罪了那個，我婆婆曾經不得已對外公布了自己的“出場原則”: 1. 各種公益活動她是一定要參與的；2. 公益活動之外，先請先去；3.因為政治理念不同，不參與台灣人組織的活動。）

我媽目睹了我婆婆日理萬機的一天:

早晨7點鍾起床，準備早餐，咖啡，茶；接電話，和老年公寓的其他管理人員討論新年party 諸多事宜；下樓參加社區急救培訓；準備午餐；洗碗，清理廚房；接電話，和老年公寓假日值班人員交待工作；接電話，老年公寓時任會計辭職，下一任不會說英文，交班時要我婆婆充當翻譯；下樓跳健身操；打電話，同我們就明天的我媽的遊覽安排交換意見；接電話，和老年公寓宣傳組討論最新一期的公寓月報；接電話，和編織組討論最新的編織花樣；給我先生織第三頂帽子；準備晚餐，百忙之中抽時間教訓我公公：

“你有沒有看見David是怎樣對待寧寧的？你有沒有看見每天David做飯寧寧都在一邊幫忙？你就沒有David 一半細心，也沒有寧寧一半體貼！”

“你看了多少集肥皂劇了？培養一點高雅的愛好怎麽樣？”

 “Suit是不能分開來穿的！如果你堅持穿khaki 褲子，上麵配的上衣叫 jacket!”

晚飯以後，婆婆帶著我媽參加公寓的新年Party，跳舞；10點半鍾回來，兩人聊天直到午夜。

我們四個年輕人晚上9點鍾就睡覺了，我婆婆和我媽等到新年鍾聲敲響以後，仍然在促膝談心。

第二天，我和老公的帽子圍巾都織好了。我們還額外得到了一條Afghan  (手編毛毯)，淡褐色，有著俏皮的花邊，鋪在我們的沙發上漂亮極了。

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對抗衰老 --我婆婆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轉軸兒，我媽研究餘秋雨，我公公癡迷於肥皂劇。

瞻仰婆婆的漂亮編織針的時候，我不無羨慕地問：“會織毛活真是件很酷的事，能不能教教我呢？”

我婆婆看都沒看我一眼，揮揮手說：“你不行，你不是這塊材料。”

那麽我老了以後，做些什麽呢？

我決定去學Zumba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