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冰淩
從咽喉折斷
我哽住的悲傷徹骨凍心
你撒手割走了我心中一片童年的綠地
凋零的雪花無法返青

你玲瓏的笑容擺在我心愛的書架
陶瓷般的生命竟如此易碎
現在你的靈魂真的像風箏飄去
我遺憾來不及將你我的距離
搓成牽線

走好，我親愛的同學摯愛的好友
走在前頭就當是你好強不棄
也許你不願我用歎息
送你遠去
就讓我戀戀不舍地把你的身影
珍藏記憶

1-15-2012

       翁真是我的中學同學，也是我的好友。每次回國，我都會和她見麵。她長得比較矮小，但看上去很均勻，充滿活力，顯得年輕美麗，笑起來更是陽光燦爛。她就像是我心架上一個玲瓏精致的袖珍瓷娃娃，讓我時不時地捧起她，欣賞她，撫摸那些童年少女時的美好回憶。上星期四（ 12 號），小芳同學在我的 QQ 裏留言，說是聽說翁真病了，幾個同學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去看她，怕影響她的休息等等，還說她們沒有翁真的電話。我知道翁真一年前查出過乳腺癌，經過治療情況一直很穩定，蹦蹦跳跳的看不出生病的樣子。我心想幾個同學也許是剛知道她生了這種病，有些緊張吧？我就告訴了翁真的手機號碼。小芳說她改天會打電話去問問情況後再向我匯報。

     小芳離開後，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了我的心頭，讓我覺得一分鍾也不能等了。我立馬拿起電話，撥通了國內翁真的號碼。接電話的是她的女兒。我說我想和你媽媽通話，對方說媽媽正在睡覺。那就叫醒她吧！國內是白天，翁真要是知道是我的電話，一定會很興奮地接的，才不會在乎我攪了她的好夢呢。但是電話那頭突然語塞，停了片刻，說媽媽睡著了，接不了。我有點失望。這時候，她女兒說媽媽的情況不太好，我這才意識到她可能是在醫院，一問果然如此。但這時候，我還是沒有想到情況的嚴重。“你需要什麽幫助嗎？比如你回學校以後。”我問。我知道翁真已經和丈夫分手，父母年齡高了，女兒又在北京讀書，身邊沒親人，也許我可以叫幾個同學輪流陪陪她吧。“媽媽可能一到兩個星期就走了，頂多不會超過一個月了。她已經無法說話了。” 晴天霹靂！我全身發抖，背脊透涼透涼，胃抽緊，淚水湧滿眼眶，我不敢相信，這麽一個開朗、活潑、美麗、善良、熱情、好強、率直的好朋友會這麽快就離開我們！

        這時候，已經是美國的淩晨 3 點多了，我擅抖著手把這個消息發布到班級的 QQ 群裏，留下了翁真的醫院病房號。同學們說會找時間去看望她，這多少給了我些許安慰。接下來幾天我一直守著計算機，等待同學們看望後的“匯報”。 14 日是我的生日，詩壇裏熱心的詩友們正在為我和其他幾位同月生日的朋友寫詩祝壽，換了平時，那些幽默的語言早把我笑翻了，但此時，我心情沉重，翁真的病情牽掛著我。同學們的匯報全都是壞消息，每個看到的人都說非常難過，殘酷的病情把翁真折磨得非常痛苦，每個同學的留言都隻是一次次地印證著生命回天乏術的無奈。這個周末是個三天假的長假日，因為我在家裏隻能看文學城，不能登錄寫東西，無法對詩友們致謝，心裏也感到很抱歉。整個周末就是這樣令人心神不寧。15 日金翔終於在 QQ 留言，帶來了翁真已經走了的噩耗。這個一個月前還在同學聚會中活蹦亂跳，兩個星期前因為感到胃不舒服，自己走去醫院看病的人，一去就再也無法複返了。她走在國內的 15 日下午，也就是我在美國 14 生日這天的深夜。從此以後，我的生日也就將伴隨著她的忌日，留給我無盡的思念。

       “翁真，翁真，你慢慢地瞟。”這是初中時我們在新橋公社學農時，一些頑皮的同學對她的惡作劇。我知道翁真很好強自尊，怕那樣的玩笑會傷了她，就建議改成“風箏，風箏，你慢慢地飄。”我的建議得到了同學們的支持，說幹脆做個風箏吧。那時農村沒有我們在城市裏做風箏的材料，我記得我們隻好從小竹林裏采來新鮮細竹枝，用房東孩子寫大字（毛筆字）的練習本上撕下的毛邊紙，糊了個風箏。風箏太重，飛不高，女生們就牽著風箏，像一群蝴蝶似地在田塍上跑啊跑，一路歡叫著“風箏，風箏，你慢慢地飄。”沒想到現在，翁真英年早逝，這麽快就輕輕地飄走了，什麽線也牽不住她了。想起那個風箏，我多麽希望她的生命能拽在我的手心，重重地飛不高啊。然而，天國的召喚誰也無能為力。仰望那片遠去的雲彩，我隻能在心裏一遍遍呼喊：“翁真，翁真，你慢慢地飄。去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

        遲早，我們會在天堂相聚的，而你的友誼是就我找到你的信物。

        下麵是我的同學金翔的留言，寫得很感人：

                      
                                                             追憶翁真同學

                                                                     金翔

        看到老馬在 QQ 群中的留言之後，我就覺得應該為兒時“緋聞”的主角寫幾句了，或許她已永遠不可能讀到這些話了，但我還是想在她尚未離開之前就將它們寫出來，因為此時此刻寫出來，或許她還能感受得到，再晚的話就難說了。周六早晨我與平常工作日一樣，很早就起來了，因為這一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近些天臨近春節，工作上的事總是很多，因此已經有好些天沒有進班級的 QQ 群了。周五一早我乘外出之前等人的幾分鍾，打開 QQ 看了一下，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條令人極不希望看到的信息印入了我的視線，也震憾了我的心靈。這就是天端同學所發的關於翁真同學病情複發，且生命垂危的信息。也就在這同時，我就決定第二天就到醫院去看望她，或許這就是最後一麵了。於是，我隻匆匆在 QQ 上留下了一句“讓我們大家為她祈禱”的信息後就外出開會去了。

       周五的整個晚上，窗外一直在下雨，而且聽聲音雨下得還不小，這種情況在往年的冬季是不常見的，紛亂的雨聲讓我很久都未能入睡。一早起床後我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在寒風細雨中駕車出發了。車駛上了滬杭高速公路後，擋風玻璃上落下的雨點明顯變大、變密了，我將雨刮器開到了高檔，降低了車速，同時打開了夜行燈。也許是下大雨的緣故，高速公路上的車輛明顯比往日少，與當下正值春運高峰的時節似乎不太相稱。由此，我的思索也隨著眼前一道道刮去的雨水，伸向了遠方……

      正如老馬在 QQ 留言中所述，記不得從何時開始（大概是在小學最後一年吧，那時天端同學還與我們不是一個班的），咱們班上的男同學中開始流傳起老馬在 QQ 留言所述的“緋聞”，而我和翁真成了其中的主角，現在想來這隻不過是頑童時代的戲言罷了。到了初中的時候，這則“緋聞”經過傳播者們的不斷演繹和放大，更加“像模像樣”了。我記得當時傳播者中比較積極的有：沈家麟、郝愛國、韓衛清、陳國華，再就是老馬了，也許至今為止，老馬仍然還想知道當年的“緋聞”是否確有其事？回答顯然是否定的，可以說是子虛烏有。那時我還是小毛孩一個，啥事都不懂，但已自認為是“男子漢”了，遇到這樣的事情，本能的反應就是與翁真同學“劃清界線”，為此做出了許多對不住她的事情。

       我記得上小學時翁真同學的毛筆字寫得很好（那時叫上“大字課”），反正在咱們班上肯定算是好的，因為她寫的字經常被老師在上麵畫許多紅圈，而且她有幾支令我羨慕無比的狼毫毛筆，還有與它們配套的銅筆套，而我那時與絕大多數男生一樣，寫大字用的是 6 分錢一支的“大小由之”（我記得還是從施小芳同學的媽媽櫃台上買的），那種筆估計是用豬毛做的，本來毛就硬，加之我們又不愛惜，用完之後一開玩就忘了洗，下次再用時就變成練“硬筆書法”了，寫出來的字自然隻有天曉得了。為了扭轉這一“被動局麵”，我就乘翁真同學不備，將她的狼毫毛筆拿來為我所用，最終的下場就是將她心愛的狼毫毛筆也變成了隻能寫“硬筆書法”的“大小由之”了。

        我還記得上初中時，班上女生學演西藏軍區歌舞團創作的“洗衣舞”，這是一個演得非常不錯的節目。剛開始曾有意讓我出演其中唯一需要男生伴演的角色──班長，我也準備加盟劇組了，但後來得知劇中扭傷腳的小卓瑪將由翁真同學出演時，我立馬就放棄了，結果被董明同學“乘虛而入”。不僅如此，我還記得在咱們班女生成功演出之後，我還跟著其他男生一起，在放學途中每當遇到翁真同學時就故意學作扭傷腳樣子，走路一拐一拐的，並以此來起哄取樂。（注：寫到此處時我收到翁真同學的弟弟來電，得知了她已永遠離開的噩耗。）

        我還記得上初中時，有一次咱們班組織活動，在杭州植物園的一個亭子中進行猜迷比賽，為大家出題目的應該就是天端同學。我記得當時出的第一個迷語的迷麵是“文章太長了”，要求打一個字。結果出題者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搶答了迷底──“夠”，而這搶答之人就是翁真同學，從中足見其智慧與聰明。我不僅當時沒有反應過來，而且就在知道了答案之後，仍處在雲裏霧裏。記得那天她一連猜中了好幾個迷語，而咱們班的男生似乎在這方麵特別遲鈍，取得的成績自然無法與女生抗衡，結果就將其原因歸結為“不是我們無能，而是共軍太狡猾”，即責怪活動組織者已事先將迷語答案泄露給了包括翁真同學在內的所有女生。

        好了，這一幕一幕就象電影回放一樣在我的車窗前掠過，一個總是麵帶微笑，開朗、直率、熱情、善良、聰慧、美麗，又多少帶有點倔強個性的形象始終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車進杭州城後，一路的擁堵是我事先沒有預想到的，原本以為是周六，杭州城的擁堵狀態會好一些，但結果卻讓我大失所望。幾經周折之後，終於將車停在了浙江省中醫院的門口。這家醫院我是很熟悉的，因為 34 年前我父親就是在這家醫院過世的。雖然當時的我才剛剛初中畢業，但卻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我哥哥當時正在部隊服役），每天都要騎自行車從家中到醫院至少來回兩趟，整個過程雖然隻有十多天，但卻給我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它使一個長不大的頑童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麽叫男人與責任。

       下車之後我先到周邊的一家花店為翁真同學選購了一大束鮮花，因為我知道此時此刻她肯定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了，能夠給她安慰的或許隻有鮮花。她的一生就像鮮花一樣給她的家人以及無數同窗、同事帶來了色彩與芬芳，在她最後即將離去的時候，我能做的也隻有回饋給她以鮮花。我想，雖然再美的鮮花也不可能長開不衰，但她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卻會象這一束怒放的鮮花一樣永遠定影在我們心中。

       走進病房時，迎麵看到的就是翁真同學的弟弟翁兵，現任北京迅鳥軟件有限公司總工程師，雖然已有 30 多年未見麵了，他在我的記憶中還是一個一頭粗黑短發，雙頰胖乎乎，但眼睛卻與她姐姐一樣清澈無底的小娃娃，但我還是一眼就將他認出來了。走近病房後，我看到翁真同學的女兒徐航正半蹲在床前為她母親扶持著輸氧管，在病房內還有她的弟媳和徐航的父親。第一眼看到翁真同學的時候我的心就象被誰揪了一下那樣，感到一陣痛楚。雖然在這之前我已有思想準備，想到肯定會看到一張辨認不出的臉龐，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般讓人感到痛心，相信所有到醫院去看望過她的同學都會感同身受的。

      從翁兵和徐航的父親處我得知翁真同學此次的病情複發來得異常迅猛，之前的例行檢查情況都還不錯， 12 月 25 日左右她感到胃部不適，開始還以為隻是一般的胃痛，沒太在意。 29 日到醫院檢查才知道判斷有誤。盡管這樣，剛住進醫院的時候她還能自己走路，隨後的情況就急轉直下。檢查得出，此時癌細胞已經迅速擴散到她的肝、胃、脾等器官，且已失去了動手術的意義和可能性。唯一令人略感欣慰的就是她女兒徐航毅然放棄了大一首學期的期末考試，很快就趕了回來，使得翁真同學最後還能有機會在頭腦清醒的狀態下與她女兒說上幾天話，否則她肯定會走得更不放心的。

      最後告別的時候到了，我的心情格外沉重。在此之前我在網上是給天端同學留下承諾的，這就是一定將大家在網上留下的心願帶給翁真同學。為了完成這一使命，我來之前還專門到網上查閱了如何告慰生命垂危的病人，以便能讓她在最後時刻感受到些許安慰。按照網上資深人士的建議，我走到她的左側床頭（因為此時她正好向右側臥在病床上），按照她呼吸的頻率，輕輕地撫摸她那已經略顯浮腫的右手，我知道這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撫摸她的手，據說這樣能夠讓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感受到身邊的人正在與她共同呼吸，能夠給她以最大的溫暖與安慰，對此我深信不疑。與此同時，我也附身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與她說活，我首先告訴她我是誰，同時告訴她網上所有昔日的同學在知道她的病情之後都深表關切，希望她此時此刻能夠多想想一生中的美好記憶，想想身邊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並完成了她的心願，想想所有信任、支持和關心她的朋友！雖然我的這番話講得比較輕，但我深信她一定聽到了，因為就在我講話的同時，她的眼睛曾努力睜開了兩次。我想，她會將我的話銘記在心中並帶到天國去的……

       返程的路上，大雨同樣下個不停，老天爺也仿佛在為她的即將離去而感到傷心。為了能夠專心開車，我打開了車上的 DVD ，想通過音樂來舒緩一下心中沉積的悲情。 DVD 中傳出了我喜愛的一些老歌，主要是蔡琴、程琳演唱的歌曲。平時聽到這些歌時隻是覺得比較順耳，不像現在年輕人喜歡聽的周傑倫的歌曲，聽了半天也沒聽懂一句歌詞。但是，今天聽來，所有歌曲都好象是在為翁真同學所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張破碎的臉。讓她談談的來，讓她談談的去。到如今年複一年，我不能停止懷念，懷念你，懷念從前……”“我們過去，風風雨雨；直到今天，點點滴滴；你的背影，消失無蹤跡；你的笑容還在我心底……”。聽著這些歌聲，我心情變得更加沉重，回程也顯得更加遙遠……

       一口氣寫了這麽多，開始寫的時候是回憶，寫成之時已成紀念，人生就是如此的短暫和變化無常。最後我想給這篇回憶和紀念文章增加一個題目，就叫“追憶翁真同學”吧，因為我希望本文的後半部分能夠追趕得上她匆匆離去的步伐。最後我想補充的是，我本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是最近從網上看到一則信息，美國科學家經過試驗，發現每個人在死去的一瞬間，他的體重會都突然變輕 10.6 克至 42.5 克，而這失去的重量就是靈魂的重量，旦願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還想說的是，老馬的留言說得很對，大家都應該無比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記得我們初中語文課中有一篇課文，是軍旅作家魏巍寫的《誰是最可愛的人》，該文的最後一段是這樣的：“親愛的朋友們，當你坐上早晨第一列電車馳向工廠的時候，當你扛上犁耙走向田野的時候，當你喝完一杯豆漿、提著書包走向學校的時候，當你坐到辦公桌前開始這一天工作的時候，當你往孩子口裏塞蘋果的時候，當你和愛人一起散步的時候……朋友，你是否意識到你是在幸福之中呢？”看望翁真同學回到家後，聽到耳邊夫人的嘮叨原來覺得特不順耳，現有聽起來卻感到格外溫馨；看到女兒在玩電腦遊戲原來總會提醒她幾句，現在覺得這就是她的生活；看到自己預定的工作計劃未能如期完成原來肯定會比較心煩，現在則意識到何必這樣跟自己過不去。生活是豐富多彩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路徑。請各位同學都能寬容自己、善待自己，寬容別人、善待別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你過的每一天都會給自己和別人帶來愉悅和驚喜！

1-17-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