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初，張傑靜悄悄地在紐約的女兒家走了；今年的前幾天，諶容也走了。張傑和諶容是四十年前中國文壇上的兩個出大名的女作家，還有一個戴厚英，上世紀九十年代就被她行善的年輕人在她的家裏把她殺了。

中國從什麽時候人死了不説死，說走。弄得中國死無數的耄說過：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翻譯成現代漢語就是：走人還是人走的事是經常發生的。現在更是流行，一個人死了，很多人齊祝願：一路走好。死路好不好走？

諶容當年的成名作品叫《人到中年》，寫得是新中國苦哈哈的中年知識分子。後來上海電影製片厰拍了同名電影，達式常演的男主角，潘虹演的女主角--一個忙死病死的醫生陸文婷。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和未婚太太都剛剛成爲知識分子（在中國，大學畢業是不是就成爲知識分子）。再過十幾年？這電影看得人非常鬱悶。可憐的醫生，可憐的老師，全中國人都可憐，解放了已經三十年。冤有頭，債有主，中國人都是冤大頭。

當時有個流行詞叫“反思”。因爲文化大革命，大家都關心國家大事。反思本來是國家下大棋憋大招玩得大的人的事，我們也跟著反思。反什麽反，思什麽思？不知道中國現在“人到中年”的知識分子怎麽樣了？二00九年我在中國的醫院陪了幾天病危的老母親，那哭爹喊娘的急救大厛讓活人也想死了算了。

我媽厲害，八十六嵗還挺過了急救。我帶她囘家，出多少錢也顧不上一輛出租車。我個動過心臟大手術的老頭，硬生生地慢慢把我媽推回家。我媽大聲地謝謝我。我說：你給了我生命。

張傑和諶容的小説都是呼喚真善美。當年文化貧瘠的文革後的年輕人太需要人文精神的滋潤。前些年我經常回國，直到二0一八年我媽去世以後我才不再囘中國。我眼見著中國現在依然是一個到處紅標語但缺少正義感和同情心的國家。大學畢業的年輕人更難了。

諶容活了八十八，米壽了。聽説女婿英達給她添堵，梁天不知道孝順不孝順。兒女孝順，老人會想活，也許就能活長。我們的上一輩，活得太艱難。精神受折磨，物質太匱乏。反思反思反反思，從今往後的中國會怎麽樣呢？

諶容先生千古。

2、8、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