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偷偷地交了一個筆友，我一點都不知道。我們兩家的後門連著同一條小路通向垃圾站，某個晚上我去倒垃圾的時候他們被我捉住了。

確切地說，我以為有人非禮安迪，舉著簸箕就砸上去了。還好，不需要縫針。小夥子在燈光下看起來很斯文的樣子，自己說是外國語學院大一的學生。

我第一次有了偶像劇裏當媽的感覺，諄諄教誨道：“你已經考上大學了，安迪隻有高二。你知不知道，她上一次的曆史考試成績是多少？38分。你沒有聽錯，就是38分。丟掉的那些分數，都在她給你寫的信裏了。你有沒有替她想過，在中國這個大環境下，考不上大學意味著什麽？”

我不知道是我的話語打動了他，還是我手裏簸箕威懾了他，小夥子表示不會再打擾安迪的學習了，至少在高二結束的會考之前不會再打擾她。

安迪的表現一如既往的安迪，拿著她鑰匙扣上的小破刀比劃著要往自己胳膊上劃口子，非主流自殘。我這個時候要是慫了，我就特麽是她生的！於是我再一次揮起了簸箕，兜著她的頭罩下去打，罵她：“有種你劃臉，你劃成夜半歌聲我就服了你！”

我們扭打的時候，我踢到了啤酒罐頭，還聞到了淡淡的煙味。我伸手到她屁股兜裏一摸，就摸到了一包摩爾煙。安迪抖抖地看我，說：“你要告訴我媽，我就隻有死路一條。”

“誰要告訴你媽！”我撕開包裝把煙拿出來揪掉過濾嘴，一根根往她嘴巴裏塞，說：“今天我就是替媽行道！你給我全部吃下去！一根都不許剩！”

終於把安迪給嚇住了。

嚇住了就好，我把她帶回家裏，讓姥姥給她媽媽打了個電話，說是在我家裏幫我背課文，背完就睡覺不回去了。都是三十年多的老鄰居，我們倆經常混著在對方家裏住，她媽媽也沒什麽好多問的。

我們倆躲在被子裏說話，安迪告訴我：“唐蒙今天找我了。”

“找你幹嘛了？”

“他說我考砸了，但是沒有說幾分。我想，應該又不及格了。他說，再有一門不及格，學校會考慮在會考之前把這些學生分流出去。”

“分流去哪裏？”

“中專，技校，還能去哪裏？”

“這麽嚴重？那你還不好好學啊？！時間都用來幹嘛了？”

“我可能讀不下去了，”安迪漂亮的臉上有幾道明顯的指印，她看了我好一會兒，忽然說：“如果不是你，他可能不會來找我，給我提醒的。”

“他會的。”我說：“他會的。”

“我覺得他很喜歡你。”

“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說什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我想想又加了一句：“也許馬上做爸爸了。”

“那又怎麽樣？你還真的能管住自己的心，就不要去喜歡一個人嗎？”

“那倒是，也許真的就管不住。”我說：“先不說這個，你必須把剩下的考試考好，不能有三門課同時不及格啊！”

“現在可能來不及了，”安迪沮喪地說：“今天的英語也沒有考好，曆史已經不及格了，聽唐蒙的意思，他那門課我也是不及格。”

“不一定。”我靠過去抱她，摸她那頭柔順的長發，安迪每次留長發都是為了捐給癌症機構做假發的，她心地特別善良。我安慰她：“他沒有說你幾分，不是嗎？”

我晚上沒有睡好，一直在琢磨唐蒙這樣找安迪說話。“考砸了”究竟是不及格，還是勉強及格。這個區別將會是非常大的。

第二天一早，我把安迪打發回家去梳頭，她的頭發隻有她媽媽才有本事搞定。匆匆忙忙扒了一口飯我就去學校了，直奔唐蒙的辦公室。

他還沒有到，鄰桌的蔣老師笑眯眯地看我：“班裏有事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我等一下再來吧！”

沒有等多久，唐蒙就知道我去找過他了，讓同學來叫我上去。

我一踏進門就看到隻有唐蒙一個人在，他坐在轉椅裏，雙手放在桌麵上，壓著一摞卷子。第一份就是安迪的，我不用細看都能認出她龍飛鳳舞的名字，旁邊寫著紅字：52分。

我和唐蒙都沉默地看著對方。我原本寄希望於安迪能考到57以上，唐蒙手下留情漏一個選擇題，就及格了。52，實話說有點遠了。

我還在猶豫著如何開口求情的時候，唐蒙出乎我意料先開口問道：“你想要她幾分？”

“六十。。。二”我看到後麵那個2字，覺得隻需要改5為6就可以了。

唐蒙沒有動，依舊看著我。

這一刻我知道，如果今天是安迪站在這裏求他，他也一定會答應的。說到底，他對安迪一直都很好，私心裏絕不會希望看到她被分流出去。隻不過，他不想讓安迪欠他的人情，他要我欠他的。

唐蒙提起筆來，輕輕鬆鬆地把5改成了6，淡淡地說：“好了。”

“謝謝你。”我有些不好意思說這句話，感謝老師徇私舞弊。

唐蒙有點無動於衷，過了一會兒問我：“你站在這裏不走，是還有什麽事嗎？”

我完全沒有辦法招架他的這種反應，我隻是在這裏站了一分鍾，安迪的52就變成了62了？然後呢，沒有然後了麽？

“你別告訴她，”我終於想起這件事來，說：“回頭，我給你買禮物。”

“不需要給我買禮物，”唐蒙抬起頭來，嘴角帶著笑意，問我：“你家有相冊嗎？”

“啊？”我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點頭：“有啊，當然有啊。”

“我想看你的相冊，你小時候的照片，”唐蒙補充道：“從小到大的照片。”

“就，就要這個？”我問。

“不然呢？”唐蒙問我：“你再買煙來毒死我麽？”

（未完待續）

不好意思，應該還有一集，才能結束。

即興隨手碼的，手裏沒數啊，這集寫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