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無情也動人(95)—— 磨人的小妖精
文章來源: 羊脂玉淨瓶2015-05-02 20:36:45



我獨自走在街頭,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李九一說過他對我是一見鍾情,他說他崇尚誠實的生活態度,所以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隻忠誠於自己的感情。

“人跟人之間感情嘛,不就是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來來回回捅幾次,最後數數傷口差不多就行了。所以啊,葉曈,你小心著點,哪天指不定就輪到我捅你了。”

“忠誠這種東西,無關於對方,無關於什麽關係。它其實就是咱們心裏最寶貴,最想去珍惜,最想要嗬護的東西。為了保持它的完整,我們可以拚上所有的力氣,去排除所有的障礙。葉曈,我就對你有這份忠誠,你真感覺不到麽?”

“我是個事故體質,到哪兒都不安分,以後咱們就別再聯係了。”

李九一對我說過的話還在耳邊回旋,他那熊熊燃燒不死不休的青春和愛情,最終在這個頗具戲劇性的夜晚塵埃落定了。

我忍不住掉了幾顆眼淚下來,真心的難受,比珍珠還真。

這種難受,無關愛與不愛,是純粹而直白的遺憾。

我路過泡泡館的時候推開門進去,找了個角落坐下,買了杯珍珠奶茶。

到了這一刻,我覺得我是個很貪心的女人,我心底裏其實很貪戀李九一對我的糾纏。

因為這點貪戀,我跟他一直在當斷不斷地拉扯,拉扯出疼痛,拉扯出瘙癢,拉扯出很多很多不該有的觸感。說到底,人就是一種情感動物,有時候需要受點刺激,感受不一樣的心跳和情緒,品咂出一點生命在於折騰的意義。

都是性情男女,行走在人生的旅途中,遇見是個意外,也是一種宿命。

走到最後,究竟是誰看透了誰,或者誰經曆了誰,還真是件說不清的事。

我下意識地咬著吸管,把底下的珍珠吸起來一半又吹落下去,如此反複著。落地玻璃窗外就是雁蕩路步行街,各色紅男綠女走在街頭,我看得很認真,用幾近虔誠的態度。

突然間有個人走到我身邊,伸手就把我的吸管給撥掉了,說:“忍你好一會兒了,別咬了,多難看!”

他嘴裏叼著根尚未點起來的煙,口齒不清的讓我用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跟我說話。我仔細看了他一眼,很典型的白領打扮,白襯衫黑西褲,袖扣非常精致,在射燈下晃了我的眼。

我把吸管重新納入口裏,含糊地說:“這兒不讓抽煙。”

“我又沒點,”他對我笑笑說:“你跟我一樣,事兒逼的!”

我對他瞪瞪眼,他伸手敲敲我的桌麵,說:“別太憂桑了,生活,特麽就是個磨人的小妖精!見不得咱們過得太平順了,時不時要出個幺蛾子,才覺得爽了。”

說完,他就大步走出去了,我的視線一直跟著他的身影,直到拐角的地方,他回頭來對我拋了個假惺惺的媚眼,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來大家都有各自的不如意,我頓時就覺得好受多了。




生活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它能生生把一個好好的人磨成個妖精。

葛昆的身體逐漸恢複,可她就是耗著不肯出門去管魚塘的事。這些年她把生意做的很好,在沈吟久老家那片,沒有人家比她強。攤子鋪得大了,自然事情就格外的多,哪怕已經把絕大部分都外包了,仍然時不時會有些問題需要處理的。

葛昆就像她當初告訴我的那樣,事無巨細不遺餘力地去折騰沈吟久,轉頭再來折騰我。

魚塘是沈吟久家裏的生活來源,他的父母需要靠它的運作解決基本生計問題。沈吟久作為他家魚塘的法人代表和主要負責人,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換句話說,不找他,真的不知道該找誰。

鬧了半天,我才弄明白,葛昆並沒有跟她老公領證,隻是在鄉下擺了酒席宴請了客人。她所謂的離婚,其實隻能算得上是分手。可是農村不比城市,小地方的人相互都認識,發生一點事情滿城風雨的,確實對她造成很大的壓力。

葛昆給我打電話,說:“葉曈,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跟沈吟久沒可能再好,說要你把他讓給我,是我的瘋話。就算你們答應,他父母也不能答應啊,是不是?所以,現在他對我來說,就是親哥,你就是我嫂子。”

她大我那麽多,還一口一個嫂子嫂子,我怎麽聽怎麽受不了。

沈吟久對葛昆很寬容,我能理解他的意思。他妹妹眼看著要遠嫁雲南,家裏顧不上了。葛昆很自然地就取代了他妹妹在家裏的這個位置。沈吟久希望她早點恢複過來,把魚塘繼續管理下去,有事情忙比整天關在家裏要好得多。他們受她的照顧這麽多年,現在確實不能不管她。我承認,讓她住在家裏能算是雙贏的情形,葛昆和他父母可以相互照應,我們在美國能過得更自由一些。

隻是,我看不慣葛昆故意折騰沈吟久,對他說:“葛昆心態特別不好,她需要心理輔導。”

“我知道,可怎麽辦呢?”沈吟久說:“我一直在勸她,還這麽年輕,生活裏還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她晚上整夜整夜睡不著,就靠吃安眠藥。這樣自暴自棄下去,恐怕要鬧出大事來。”

有些話,我不好意思說。

畢竟,事情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我說出來輕飄飄的像是風涼話。

我喜歡沈吟久對人對事負責任的態度,可是我又希望他隻對我一個人負責。這種想法挺上不了台麵的,但是我就是忍不住這樣想。

沈吟久並不擅長了斷,尤其是在感情上。他在某些觀念上有很強的道德束縛,有些事情我如果逼他去做了,他會受到良心上的拷問,比身體上的傷痛更折磨人。可繼續這種優柔寡斷的糾結,他和我都會活得很累。

這是優點也是弱點。

我阻止不了自己去喜歡,更阻止不了別人去利用。

我忍不住對他說:“我就想要你愛我,不喜歡你為了別的女人操心,是不是很自私?”

“當然不是,”沈吟久歎口氣,說:“我都多久沒聽到你跟我撒嬌了,實話說,我心裏很擔心。”

我沉默了。

以前,我是那樣的義無反顧,炙熱得不要命的毫無保留的一種情緒。

現在,我已經逐漸能夠沉著應對,甚至懂得留出點距離來給他也給我自己。

這種距離,說好聽了,是給雙方空間;說難聽了,是給我自己留條退路。



(未完待續,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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