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久拉著我往回走，問我：“想吃什麽？”

我搖搖頭，說：“什麽都不想吃了。”

“那不行，得吃。”沈吟久想拉我去永和豆漿，可是門口的隊已經排得老長，他皺皺眉頭，問我：“家裏有米嗎？”

“有，”我說：“有大米。”

“我給你煮粥，”他毫不猶豫地拽著我走，邊走邊說：“新亞大包買兩個肉包子，比在哪裏吃都舒服！”

我確實也不想出去下館子，就隨便沈吟久怎麽弄了。

他到家就卷起袖子開始洗米煮粥，我默默地在一邊看了一會兒，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沈吟久拍拍我的手背，問：“你這裏有沒有白果？扔幾顆進去很好吃的。”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陶阿婆的聲音在後麵說：“我這裏有。”

我扭頭去看，她笑眯眯地問我：“葉曈，這是你男朋友啊？”

“嗯，是的。”我鬆開沈吟久的腰，不好意思地笑：“他昨天剛從美國回來。”

沈吟久趕緊問候了陶阿婆一聲，她從她的櫃子裏取出一袋子白果遞給他，說：“你想要幾個，隨便拿，別客氣。”

“葉曈啊，”陶阿婆拉了我，問：“你跟傑西卡的房子找到沒有？”

“還沒有，還在找。”

“其實你們兩個我倒是蠻喜歡的，清清爽爽的女孩子，也不鬧。”陶阿婆說：“就是我已經答應了小李租給他，不好意思收回來，不然我就租給你們。喏，我有個搓麻將的搭子，跟我情況差不多，不過人家是老夫妻兩個，孩子不在身邊，他們住在陝西南路地鐵站後麵一點點。這次他們的媳婦在國外生孩子，請他們去帶，所以也打算把房子租出去一年。你看看要不要，地段蠻好的，交通又方便，不過隻有一間出租。”

沈吟久比我反應還快，說：“可以啊，我們去看看。”

“好的呀，”陶阿婆說：“我跟他們講了，我這裏的兩個小姑娘都靠得住，他們不用擔心。出租房子嘛，就是擔心遇上壞人。你們願意去，他們會給個好價錢。房子跟我這裏的差不多，石庫門老房子，不過收拾得很幹淨的。”

我和沈吟久都非常感激，讓她幫忙聯係，下午我們就去看，差不多我就準備訂下。老實說，我和沈吟久都不能在李九一這裏繼續住下去了。去看房子的結果，雙方都很滿意，房間朝南又很大，裏麵的家具都可以給我用，2000一個月我覺得一點也不貴。

距離下個月還有一周，他準備立刻動身回去老家然後再過去我家裏。而我反正本來就請了假，索性也回家去一次，跟我爸媽當麵好好談一談結婚和出國的事情。

我被李九一說的心裏惶惶不安的，似乎自己周身都是毛病。小時候我們習慣了用成績說話，我的成績一直都好，所以我父母和姥姥就什麽都順著我。他們的口頭禪就是：隻要你好好學習，我們什麽都可以答應。我覺得我的那些自我中心主義，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形成的，主意拿得越來越大，父母的意見也越來越不當回事。

我送走沈吟久後，把自己的東西收拾起來，再給李九一打了個電話。

他接起來，問我：“什麽事？”

“我房子找好了，下個月搬。”我說：“我把東西都收拾了，暫時放在傑西卡屋子裏。你的房間鑰匙我交給陶阿婆，你跟她要一下。”

“你這是幹什麽？”李九一沉默了好一會兒，說：“讓我怎麽給你道歉都行，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你這樣子，讓我怎麽——”

他沒再往下說，頓了一頓後，叫了我一聲：“葉曈！”

“我沒生氣。”我確實沒有很生他的氣，我覺得他就是突然得知我要結婚，所以急眼了。李九一是真心待我好，我不是感覺不到。正是衝著他這份真心，我在潛意識裏會不自覺地去維護他。

喜歡一個人，不僅僅需要勇氣，更需要一些運氣。幸福，對某些人來說，也許就是在喜歡一個人時候，發現對方也剛好喜歡自己。

李九一問我：“那這幾天你打算住哪裏？”

“我回家去，”我說：“看看爸媽和姥姥。”




我向老板又多要了幾天假期，回來之後我周末去幾次就可以補上。

我爸媽得知我要回去，高興得很，給我發了張長長的單子，列了所有我喜歡吃的東西，讓我點菜。平時我一點感覺不到，可看到那一樣樣我從小愛吃的東西，我心裏頭那歸心似箭的，恨不能馬上就能到家。

我沒帶什麽東西，老爸踩著自行車就來火車站接我了。他把我的小箱子捆在後麵，讓我坐在前麵的橫杆上。我就像小時候那樣替他把著龍頭，我爸就樂嗬嗬地抱著我踩車。我們一路歪歪扭扭地回去，他說：“丫頭這回給我們的驚喜可真是大！”

我以為他是在說我突然回家這件事，等到了家裏才知道，我會錯意了。

一進門，我徹底傻眼，李九一正站在我家客廳裏，笑眯眯地看著我，說：“回來啦？”

我瞠目結舌地望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跟叔叔阿姨說了，我惹你生氣了，還不是一點點生氣，”李九一過來拉我的箱子，說：“所以我得親自登門道歉，求你原諒我。”

“你怎麽能知道我家在哪裏？”我問他：“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李九一笑了，說：“你忘了？當初你發高燒，誰替你掛號？誰替你買藥？你在學校的醫療卡上寫著你家的地址啊！我都記下了。”

我媽和我姥姥這才從外麵進來，拎著很多菜，驚喜地喊：“葉子到了！”

李九一飛快地撲上去幫我媽她們拎東西，陪著我姥姥去廚房。我媽拽著我到房間裏，說：“這孩子是怎麽回事啊？你是要跟他好了？”

“誰說的啊？”我忍不住大喊：“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不對，普通朋友都不是！”

我媽說：“不是吧？他說你們吵架了，你突然就要回家。他丟下工作，買了飛機票趕在你前麵過來，就為了跟你道歉，讓你原諒他。普通朋友？葉曈，你說有這樣的普通朋友嗎？你老老實實地說，到底怎麽回事！”

“我老實說，我不就是在老實說嗎？”我看著我媽的表情，覺得有些絕望：“他有神經病！”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媽不高興了，指了指我書桌上一大堆的禮物，說：“人家那樣追過來，你看看買多少東西？撇開多少錢不說，就憑他這份心意，我都感動，你張嘴就是罵人，還有沒有一點教養了？”

我強著不說話。

“他神經病，他神經病人家上海大醫院讓他做醫生啊？”我媽點我一下額頭，諷刺地問我：“還讓他給病人開刀動手術？我跟你說，來了就是客人，你給我放尊重一點。”

李九一壓根就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在我家裏給我現場表演了六菜一湯。我姥姥一直在給他打下手，順便把自己的各種身體不適全部谘詢一遍。我進去悄悄地拽了她好幾次，她就是不接我的茬。

李九一也不理睬我，隻跟我姥姥和我爸媽說話：“以後有什麽問題，來上海就是了。醫院裏我都熟，看病方便。姥姥要是願意，在高血壓科掛個號然後排隊住院觀察。高血壓病房在高幹樓裏，條件特別好，住著慢慢檢查。不行住我家也可以，我買的房子在地鐵站旁邊，交通方便著呢！”

我趁著他們去擺桌子，關了廚房的門，問他：“你到底要幹什麽啊？！”

“你說我要幹什麽？”李九一盯著我看：“你既然都已經這樣恨我了，我還有什麽可怕的？既然事情到了最壞的程度，那麽它就隻能向一個方向發展，那就是好的那個方向，是不是？現在徹底說開了真挺好的，我就擺明了追你。別以為他在國外發展就有多好，我現在的條件，肯定比沈吟久強，你信不信？”

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問他：“那天你告訴我醫院有什麽所謂領導來找你，給你房子優惠什麽的，是不是你剛才說你買的那套？”

“是，”李九一點點頭，說：“我拿了，比外麵便宜一半價錢，精裝修的三室二廳小複式，萬體館旁邊，我幹嘛不要？”

我咬咬嘴唇，轉身就走。

“葉曈！”李九一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進他懷裏，飛快地親了我一口，說：“我就是喜歡你，看你能拿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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