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印象中吃的最開心的一頓飯。

沈吟久把他披薩上的肉粒都撥給了我，還把我吃剩下的那圈邊給拿過去吃掉了。他吃東西的時候，我就托著下巴直勾勾盯著他看，絲毫不帶任何掩飾。

他穿著一件簡單的暗紅色套頭毛衣，因為餐廳裏有暖氣，他把袖子往上擼到肘關節，露出他手腕上一塊新的西鐵城手表。我故意不動手，由著他伺候我，幫我拿披薩拿雞翅拿薯格。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我都不舍得放過，從頭發稍看到他手指尖的。

沈吟久喝了口檸檬茶，看了我一眼，低聲說：“別看了。”

我沒反應過來，問他：“你說什麽？”

“我說別看了，”他稍稍提高一點聲調，說：“哪兒有你這樣盯著人看的。”

我忍不住笑了。

寢室裏的一個女孩子借給我一本暢銷雜誌，上麵說：“好男人是女人最好的裝飾品。”

這一刻我才深刻體會出這句話的含義來。雜誌上說，出眾的男人是一塊響當當的廣告牌，給他身邊的女人燙金貼銀。可不是麽？在我眼裏，沈吟久這麽帥氣，陽光，舉止成熟穩重又溫文爾雅，身上仿佛帶著我們大學午後圖書館裏那種淡淡的書卷氣。跟他坐在一起，我覺得自己立刻就像被燙了24K千足金似的，恨不得笑一笑都閃閃發光，亮瞎周圍姑娘們的眼。

更重要的是，我又不是想看就能看到他，所以我才想讓自己看看飽，好好記住他的每一個動作，留給以後慢慢回味。

聽到他這麽說，我不樂意了，扁扁嘴說：“別這麽小氣，地球板塊顫了兩顫，我才能見你一次，我容易麽我？！”

沈吟久忍不住笑了出來，挺不好意思地說：“你看得我心都快跳出來了，還怎麽吃飯？”

我脫口而出道：“真的？你讓我摸摸！”

他猶豫了一下，起身來坐到我身邊，把我的手心按在他的胸口。隔著毛衣，我都能感受到他心髒強烈地搏動，快速而有力。我摸著摸著就衝動了，也管不了那麽多，直接把臉貼到他胸口，耳朵對準他心髒的位置仔細聽。那聲音怎麽形容呢？帶著一種強有力的震動，好像有一年國慶節咱們政府在大廣場上放超級禮花那樣的震撼人心。

過了一會兒，沈吟久把我拉開，摸摸我的腦袋說：“聽夠了沒有？邊上有人看著呢。”

我隻能依依不舍地鬆開他，讓他坐回去。

他拿了塊薯格蘸了番茄醬後遞給我，我抓著他的手湊上去咬進嘴裏，問他：“你買了塊新手表？從來沒有見你戴過。”

沈吟久下意識地晃動一下手腕，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我問。

他說：“是我們家的一個遠方親戚，買了送給我妹妹的。這塊表看著挺大，其實是女式表。我妹妹舍不得戴，非給了我。”

我想起他賺錢給他妹妹上大學的事來，很羨慕地說：“你們感情真好。”

沈吟久的笑容很溫暖，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寵愛，說：“自己的妹妹嘛！”

我問他：“那我呢？你喜歡不喜歡？”

沈吟久不說話，又拿了一塊薯格蘸上番茄醬塞進我嘴裏，說：“再吃一塊！”

我也不再逼他，匆匆掃幹淨盤子裏的東西，說：“走，咱們去南京路逛街！”




走出餐廳，沈吟久沒有像我希望的那樣牽住我的手。沒關係，他有顧忌我沒顧忌，於是我主動勾了他的胳膊，他倒也沒反對。搭地鐵的時候比較擁擠，他讓我站在他身前，雙手環住我替我擋著。我趁機拉開他的外套，又去聽他的心跳。

他看我閉著眼睛根本不看外麵的情形，在我耳邊說：“哪兒下車啊？可別坐過了。”

我說：“人民廣場站。別擔心，廣播裏會喊的。”

南京路上好多大商場，我最喜歡的是新世界商城。

我拉著沈吟久，一路走去新世界底樓，找到西鐵城專櫃，我對他說：“沈哥哥，我求你個事兒，行不行？”

沈吟久已經明白了我想幹什麽，沉下臉來說：“不行。”

我說：“我買一塊男式的，跟你換你手上這塊女式的，行不行？”

“葉曈，”沈吟久沉默了好一會兒，說：“算了吧，好嗎？”

我緊盯著他，問：“什麽算了吧？”

他看著很糾結又很尷尬的樣子，憋半天後才說：“你別這樣。”

我鼻子一酸就想哭，趕緊扭了頭去強忍住。我討厭女孩子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小媳婦樣。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委屈，大部分都是我們自己找的。既然心甘情願，有什麽好哭好抱怨的呢！

沈吟久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跟他糾纏跟他鬧，說委屈說心酸的，其實在這些委屈心酸裏頭，我還是能真切地感受到幾絲幸福的味道。

我看看周圍牽著手閑逛著的男男女女，他們的幸福洋溢在臉上，在緊緊握住的手上，而我的幸福得花多少力氣扒開多少層偽裝才能隱約地看到。

我突然伸手把他的手表搭扣打開，直接從他手上強擄了過來，然後拿著就去問櫃台裏的服務員：“阿姨，這塊表的男款你們有沒有？”

那位阿姨在我手裏仔細看了看，蹲下去在櫃子裏翻了半天，說：“應該是有的，可能不在我這個店，你等一等。”說著，她打了個電話，然後對我說：“在華聯商廈的櫃台，小姑娘你要不要？真的要，我讓他們給我送過來，就在對麵，要不了多久。”

我趕緊點頭說：“我要。”

沈吟久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低聲勸我：“別鬧了，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其實，我隻是想給我們留一個甜蜜的回憶，僅此而已。

跟他換塊手表，希望他能一直記得我們倆這段還沒來得及開始就不得不結束的感情。我哪裏都不輸給別人，隻是輸了時間罷了。

那位阿姨默默在一邊看，以為沈吟久不想讓我花錢，便對我們說：“今天商場有促銷，我給你們拿借張VIP會員卡，可以拿到八五折，打下來1980塊，好不好？”

我摔開沈吟久的手，說：“謝謝阿姨，你開票，我要了。”

沈吟久知道勸不動我，趁著阿姨走開的機會，對我說：“我來給你買。”

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別跟我說你不懂。”

沈吟久不吭氣了。

他這麽一個善解人意的人，怎麽能不懂我呢！別人可以說不明白，他不可以。從我向他表白那天起到今天，我心底這“山一程水一程，一片雲戀慕一座城”的艱辛，他是一清二楚的。

沈吟久歎了口氣，伸手把我拉進懷裏抱著，叫了我一聲：“葉曈。”

我說：“今天，你就讓我高興高興，好不好？”

他把下巴擱在我頭上蹭了蹭，說：“好。”



（獅子座，未完待續。原創作品，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