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我躺在醫院裏，一句話也不想說。

有那麽幾個瞬間，我有點不想活了。後腰上紋著的圖案，因為我皮膚過敏，還有些微微腫著。我忍不住去一遍又一遍地摸，當時去紋的時候，我心裏多高興啊。總以為有了這個，自己好像就真的抓住了一些什麽。這件事情變成現在這樣，怪誰呢？隻能怪我。我不是他的老婆，所以沒資格給他生孩子。時東山關照過我要守住自己的本分，別想太多了對自己沒好處，我沒聽他的。

紋了身，流了產，這些其實都沒什麽。

最讓我覺得可悲的，是我居然一點都不後悔。

這兩件事情，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再來一次我仍然會這樣選擇。

我天真地以為我們愛過，其實我們隻是睡過。

僅此而已。

莫靜過來照顧我，給我削了蘋果用溫水泡暖了再給我吃。她塞進我嘴裏我就吐在地上，她就接著塞，我再吐出來。一個上午她削了不下十幾個蘋果。

我的病房門外，一直守著那四個特種部隊退役下來的軍官。他們兩個人一組，十二個小時換班。我每天都跑出去問他們：“守著我幹嘛啊？跟他說，我死了！”

他們一般都低著頭不跟我說話，隻有一個人開過幾次口，翻來覆去就是說一句：“你得活著。”

出院之前，楚天意來了一次。

他什麽禮物也沒帶，手裏牽著一個粉紅色的喜羊羊的氫氣球。他把氣球拴在我的床架子上，然後一屁股坐進小沙發裏，直接把長腿伸到我床上擱著。

我嫌棄地說：“腳放下去！”
 
他不理睬我，伸手從旁邊櫃子上拿了一罐椰奶打開慢慢地喝，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他進來的時候，守在外麵的兩個人跟著進來了一個，站在角落裏看著我們。

楚天意從他包裏拿了一條通體白色無任何標識的煙出來，扔給角落裏的人，說：“拿去，給哥幾個分分。順便給我帶個好，我都好久沒見他們了。”

那人接住了，點點頭，沒說話。

楚天意轉回頭來看我，沒頭沒尾地說：“別不識好歹，我上次跟你講的話，是不是聽不懂啊？”

我說：“我沒有你們這麽聰明。”

楚天意舔了舔嘴唇，說：“出院之後，我給你找了個地方住。”說著，他扔了一個小袋子給我：“裏麵是進門電子卡和鑰匙，還有地址。”

“我自己有家。”我扔回給他，說：“誰愛住誰去住，我死都不會去！”
 
“你是傻逼？”他問了一句。

我聽了腦子一漲，問他：“你罵誰呢！”

“誰是傻逼，我就罵誰！”楚天意突然拔高聲調衝我喊：“還看不明白，是不是？！還嫌他媽不夠亂，是不是？！你這麽有骨氣，怎麽沒看見你去死啊？喏，這兒窗沒上鎖，你跳一個我看看？”

我被他說得愣住了，劈裏啪啦地掉眼淚。

楚天意扭頭去看看角落裏的人，說：“給我幾分鍾唄？跟她說幾句話。”

那人問：“他知道麽？”
 
“知道，當然知道。”楚天意說：“放心，她死不了。”

那人出去了，就留下我和楚天意麵對麵。

“怎麽著，還玩兒真的了？死氣白賴要給他生孩子，”楚天意問我：“生完了，你就以為可以跟他做兩口子了？你都多大的人了，場子裏也混不少日子了吧？揣著明白裝什麽糊塗啊？！趁早，斷了這個念相。”

我抱著枕頭捂著臉，大哭了起來。

楚天意抽了我的枕頭，坐到我身邊來，說：“別嫌我說話難聽，你現在就需要聽點難聽的話。真的，夠可以的了。你以為，外邊兒那四個小夥子，都是吃飽了飯沒事兒幹在這兒看著你呐！你以為，我他媽沒事兒幹大老遠跑過來給你送個氣球玩兒啊？看著挺機靈的人，能不能用用你的腦子！花多少代價，才能護得你的周全。真的，夠可以的了。”

他再三強調夠可以的了，我忍不住暗自擔心起來，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我擦了擦眼淚，平複了一下情緒，低頭坐著不吭氣。楚天意不是普通人，要他這麽遠從北京或者更遠的地方過來看我，確實挺不容易的。

“上次參加活動的事情，他老婆知道了。她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所以後來的那些流言，就是他自己傳出去的。”楚天意突然開口說：“他以為，把你說得人盡可夫的，他老婆就不會在意這件事。可是，他用的心思太多了，反而是砸了自己的腳。你想一想，真要被人知道你懷孕了，孩子肯定保不住，給你搞個意外還不容易麽？最重要的是，你的性命能不能保住，也難說！”

我想起時東山說過的那句話“雷電交加的天氣，還是躲開大樹，趴在地上最安全。”

我對楚天意說：“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

楚天意把小袋子重新扔給我，說：“真的喜歡他，就別不懂事，多擔著點兒。出去後，搬過去住一陣，該上班還是去上班，盡量別有大動作。等事情過去了，就好了。”
 
我接過袋子，收進抽屜裏，說：“謝謝你。”

楚天意走的時候，再次關照我說：“別想太多，你的路還長著呢，好好活著。”

我明白他的意思，時東山徹底放開了手，就是希望我能好好活著。

休養過來後沒多久，我繼續回去上班。

三周後，有人包場慶祝生日，把我們那裏所有的小姐都包了。

最後，我們被帶到鬆江那邊的一個別墅，他們喂了我好幾顆藥。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有人在我耳邊說：“咱們看看，你到底有哪裏這麽好，這麽讓人惦記的地方。咱們再看看，這一次會不會有人救你。”

我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時東山還是惦記著我，所以他老婆不能容下我。也許，這一次我真的在劫難逃，倒也不算壞事。至少，他不需要再掛念我了。

可我仍然是醒過來了，在醫院裏，遍體鱗傷的。

這一次，救我的，居然是我的初中同學，譚思懿。
 


（千萬別當真，就是一故事。未完待續，原創作品，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