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34)—— 仁者醫心
文章來源: 羊脂玉淨瓶2014-05-24 11:16:20



“這回真想好了?”張醫生低頭做著筆記,隨口問道。

陸承裴笑眯眯地說:“是的,再折騰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張醫生的表情微微帶著點詫異,說:“原來你是會笑的,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呢!”

陸承裴又笑了,露出整齊的白牙,說:“我覺得特別高興,從心底發出來的那種。”

“應該的,”張醫生微笑著說:“你們兩個,就應該在一起,我也很為你高興。當蘇宇告訴我他向沈一丁建議,讓她對你使美人計的時候,我還有點點擔心。我記得上一次我們見麵的時候,你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走。我怕沈一丁攻不下你,反而更深地傷害了自己。現在看來,蘇宇還是對的,他比我更了解愛情的力量。”

陸承裴有些疑惑地說:“蘇宇為什麽要建議一丁來找我?我一直以為,他是喜歡她的。”

“他確實喜歡她,非常喜歡。”張醫生很肯定地說:“隻不過,他始終信奉“醫者仁心,仁者醫心”。他喜歡沈一丁,所以他想要醫好她的心。何況,沈一丁愛的人始終都是你,這一點恐怕不太會輕易改變。”

“張醫生,你很了解蘇宇嗎?聽你說話的意思,好像你跟他非常非常熟悉。”

“那當然了,”張醫生點頭道:“我自己的兒子,我能不了解嗎?”

“蘇宇是你的兒子?他告訴我們說你是他的一個朋友的太太。”

“是我親生的兒子。記得我告訴過你,從他小時候開始我就認識他了。”張醫生的情緒突然有些低落,她猶豫了一會兒說:“因為我反對過他那唯一的一次戀愛,他還在生我和他爸爸的氣,所以我們並不像普通的母子那樣親密。在學術上,在工作上,我們有一定的交流,但是私底下,我們很少來往。”

“原來是這樣。”陸承裴說:“那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他還在生你們的氣?”

“很久的了,”張醫生慢慢地說:“我們反對,因為那個孩子是個癌症患者,他們不可能有將來。最後,那孩子走了,蘇宇也離開了家。雖然他沒有和我們大吵大鬧,但是我知道他心裏在恨我們。當時,他希望給她一個婚禮,可他還是個實習生,沒有錢。我和他爸爸都反對,所以沒辦成。”

陸承裴默默地聽著,對蘇宇的勇氣產生了一種由衷的敬佩感來。

“自那之後,他經常會對他的病人說:除了死亡,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他也最見不得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因為一些與自身無關的原因而分開。他認為,那是最不值得的。在愛情裏,沒有什麽比分開更壞。”張醫生看著陸承裴,感慨地說:“所以承裴,也許你覺得自己很不幸,可蘇宇卻羨慕你,至少,你可以跟你愛的人在一起。”

“我知道,”陸承裴讚同道:“跟你聊過這麽幾次,我覺得真的很有幫助,看清楚了自己的問題症結。我媽媽也曾經說過,我性格上更像她,鑽進牛角尖裏怎麽都拔不出來。我這次同時鑽了兩個牛角尖,既不能從沈一丁這邊出來,又不能從我媽媽這邊出來。給一丁,給我自己,製造了很多很多不必要的痛苦。我想,我應該要讓自己從心裏放下過去,珍惜現在。”

張醫生沉默了一會兒,說:“放下過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對於你來說,想要徹底放下,你必須找到那扇通往過去的門,把它關上,才是一個真正的了結。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葬禮就是一種了結。通過這個儀式,生者向死者告別,從心理上去接受生命已經完結這件事。”

陸承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你媽媽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一個可以考證的確切消息。”張醫生接著說:“她究竟還在不在人世?在哪裏?為什麽音信全無?這些對你來說,都是懸而未決的問題。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去尋找一個答案嗎?如果她還在,見一見;如果已經不在,找到她最後離開的地方,拜一拜。不然,你這一輩子都會去想,都忘不了,又怎麽能說放下過去呢?”

陸承裴有些尷尬,但仍然非常誠實地說:“我當初,一直以為是我媽媽不要我了。可能是爭那一口氣吧,既然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後來發現了真相,知道她在半途出事,可她去哪個國家,最後到底在什麽地方,幾乎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等到我外婆病重,小姨來找我,我才知道她原本要去的地方是荷蘭。不瞞你說,我心裏是想著要去那裏看看的。我想再找我小姨打聽打聽,尋找一點線索。最壞打算,哪怕沒有目標,沒有方向,我都要去看看。隻是最近公司有些情況發生,我實在走不開。”

張醫生微微笑了笑:“我堅決支持你去。你對我說,你是想為父母做點什麽,盡自己的一份力,才能安心。可是,強迫自己跟相愛的人分開,一輩子都不幸福,絕對不是正確的做法。你不會安心,你父母知道你這樣也不會安心,是不是?”




從張醫生那裏出來,陸承裴匆忙趕去公司,下午他有一批貨要出。

一邊忙碌的時候,他一邊在心裏粗略地計算了一下。按照現在的進展,很快就可以把損失補起來了。經過這段辛苦的初級階段,一切都慢慢上了軌道,手下的工人們銷售們都漸漸做得順手,他可以不必再處處緊盯。

陸承裴打算下個月找一天,去跟裴芳再聊一聊,向她要一下那個老鄉的地址電話,他好自己親自去見一見他。盡管,他心裏是有些害怕的,無論他媽媽在與不在,對他來說都是一個不容易去平靜麵對的結果。可是,他不想再逃避下去,對於過去,他需要有一個了結。然後,他才能心無旁騖地跟沈一丁開始新的生活。

下班之後,沈一丁過來倉庫找他。看到他一個人拖一個大油桶,趕緊跑過來幫忙推。

“你別動,髒兮兮的,又難洗。”陸承裴擋在油桶麵前,不讓她靠近。

“那我幫你叫人來,那麽重,你自己硬拖,傷到腰怎麽辦?”

“行了,我不弄就是了。”陸承裴脫下手套和工作服扔在一邊,問:“晚飯想去哪裏吃?爸爸他們又去看戲,阿姨今天也不來做飯,我們兩個在外麵混一下算了。”

沈一丁點頭:“楊菁菁和金凱去吃川菜,要不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可以啊,你去打個電話給他們,我等這批貨裝車後就可以走了。”陸承裴關照她:“問問蘇宇有沒有空,叫他一起去。”

沈一丁歪著頭看他:“你怎麽突然想叫他?幹嘛?”

陸承裴走過去摟住她說:“交個朋友啊,不行嗎?”

“你不是不喜歡他的麽?怎麽一下子又要交朋友了?”沈一丁嗅嗅他的衣服,一股子機油味,嫌棄地轉開頭去說:“這油的味道真大!”

“他是個好人,以前是我吃他的醋,才對他不好。現在我要謝謝他,他幫你其實就是在幫我,所以想要跟他做個朋友。”陸承裴笑眯眯地,擰了擰沈一丁的臉頰:“別嫌棄這機油味道啊,以後我們可能就主攻這機油了也說不定呢!等我補上空缺有了餘錢,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想要的書櫃和榻榻米買回來,然後我們住過去,好不好?”

“我們住過去?”沈一丁一愣,傻乎乎地追問:“你跟我?”

陸承裴歎了口氣,在她耳邊落下細密地親吻:“那還有誰?真笨!”

“我有錢啊,現在就可以買回來。”沈一丁覺得有些癢癢,躲了躲。

“這麽著急啊?”陸承裴逗她:“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私房錢都拿出來,迫不及待要跟我住一起了?”

沈一丁惱羞成怒,推開他說:“我就著急了,怎麽樣?”

“不怎麽樣,我比你還急呢!”陸承裴一把把她摟回來,說:“一會兒和他們一起吃飯,咱們告訴楊菁菁和金凱,還有爸爸,也該告訴了。”

沈一丁看著他,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她伸手圈了他的脖子,問:“真告訴?”

陸承裴屈起食指在她鼻子上刮了刮:“不告訴他們,我怎麽理直氣壯地把你帶去我那裏過夜?”

沈一丁臉頰發紅,埋怨地說:“我問你正經話,你想的就是這個?”

“是誰那天趁我生病把我往不正經的路子上引來著?”陸承裴笑著吻她:“過去的這兩年,我欠你太多,要統統補給你。”




就在陸承裴準備去找裴芳的時候,裴芳居然自己找來了。

“承裴,我有件事,想麻煩你。”裴芳在他辦公室裏坐下,顯得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是我兒子,他叫林瑞,前年的七月份就畢業了,但是一直都找不到工作。現在在東一處西一處地做散工,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上次跟你們見麵,你走了之後我跟老沈聊了聊,他說現在公司都是你在管理,讓我來找你,可我實在是有點開不了這個口。你知道的,我們以前那樣的關係,我估計你也不肯幫忙。”

“小姨,你是想讓弟弟到我這裏來工作?”

“是的,”裴芳點點頭:“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他大學裏學什麽的?”

“酒店管理,但是出來後他又不想去酒店上班,說太辛苦。”裴芳有些無奈:“他吧,腦子挺活絡的,跟人打交道什麽的也還行,我希望你給他一個機會做個銷售。”

“可以,沒問題,都是自己家裏人,還不好說嘛!我們這裏的銷售底薪三千外加提成,三金三險都齊全,如果他覺得可以,下周一就過來。”陸承裴笑了笑:“小姨,你別這樣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正好有事想求你幫忙。”

裴芳頓時鬆了口氣,很感激地說:“謝謝謝謝!我真沒想到。我拖了這麽久才來找你,是準備好了要被你趕出去的!你說吧,什麽事想問我?”

“那個把我媽媽手鐲帶回來的人,你有他的地址電話嗎?我想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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