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中國政治改革之六
文章來源: 井底望天2010-10-09 13:02:31

 

看中國的政治演變曆史,大家都知道1949年是一個轉折點。

但是在1949年,到1955年,是一個非常值得大家關注的時間段。在這個時間段裏麵,中國在同時進行抗美援朝戰爭的時候,在國內進行了大量的經濟恢複的工作。

這一段時間的政治經濟製度,是建立在《共同綱領》上的。如何好好研究這一段時間的政治經濟遺產,俺曾經試圖寫了一個《也論毛澤東時代經濟》的未完成係列,嚐試了解那一段時間的一些特色。

可惜的是,限於材料的不完整,還有就是某些曆史史實的敏感性,這個係列暫時沒有完成。

記得甘陽兄有個著名的提法,就是運用《公羊春秋》的方法論,將中國在1949年以前的傳統,成為儒統(孔統),然後把1949年到1978年稱為毛統,當然那之後的就稱為鄧統,然後希望俺們可以通三統。

其實俺認為在1949年到1955年之間,中國政治經濟的模式,已經有所謂三統的雛形在那裏。

就是說孔統遇到的挑戰,在1911年已經算是坍塌了。這之後出現的聯省自治,或者說獨立運動,然後包括外蒙和西藏出現的地方勢力自治,全國各地的軍閥割據,都是衝著中國的郡縣製這個基礎去的。

當然今天的提法,是有所不同的。叫做中華聯邦共和國,希望重新界定中央和地方關係,基本上要徹底摧毀這個孔統的基礎。

在這裏還是要把儒家傳統稍微區分一下。那就是春秋的儒家,和戰國的儒家,和漢朝的儒家,是有很大區別的。在早期的儒家傳統,麵臨的是獨立的各個小邦國的國內治理問題,和各邦國之間的外交關係處理問題。

雖然當時是有天下的概念,和孔子對周禮的推崇,但是現實操作的恢複天下次序的方法論,是沒有實現的可能的。最終實現天下一體,是提出新方法論(就是郡縣製的實踐)的法家學派。

在漢朝的時候,董仲舒對儒家的整合,算是將儒家吸收了法家、道家和陰陽家為一體,而奠定了儒家一統的局麵。這個時候,體製上的爭論,基本上偃旗息鼓了。而真正的爭論是在政策上,也就是具體的實踐上如何運用的策論。

所以蔣介石的國民政府沒有實際上達到恢複中國郡縣製,這個完成是在共產黨手裏實現的。

當時的思想和實踐,其實就是在孔統坍塌之後,如何引進西方思想和實踐,引進多少,是全盤西化還是中體西用,是西方理論和中國實踐相結合,還是徹底拋棄中國傳統,等等。

在這個中西之爭的磨合狀態中,是不能用共產黨和國民黨這個政治分野來劃分的。

比如說全盤西化和徹底反傳統的三個旗手,一個是陳獨秀,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一個是胡適,是中國國民黨裏麵的大人物。一個是魯迅,算是獨立的知識分子。

即使是中國共產黨中間,有的是歐美、日本、蘇聯回來的留學生,因此所謂西洋、東洋和北洋的區分也不小。當然最後的主流,還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接受了部分西方思想的本土派,就是重視中國實踐的派別。

1949年的製度,可以大致認為,算是維持了中國傳統郡縣製,又進行了西方式的現代政府行政改革。在1949年之前的民國政府,行政改革比較注重在城市,而1949年後,則是在農村進行了現代製度改革。

這兩個改革,都是中國曆史上開創性的。但是考慮到中國當時主要是農業經濟國家,雖然城市的嗓門比較大,造成的影響比較明顯,可是農村進行的改革對中國的發展,影響是比較長遠和深刻。

看一下中國的郡縣製,和歐洲的各小國林立,和蘇聯的共和國聯邦製,和美國的各州聯邦製,都有所不同。因此要是有人,在政治改革中,要推翻郡縣製,實行聯邦製,這個可是一個自從秦漢以後的大變局。

可以說分裂中國,這個算是一個基礎。

那麽在1949年之後,出現的另一個爭論,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還是走社會主義道路的問題。

其實把這個名詞和概念去掉,就是俺們祖宗在漢朝時候,開鹽鐵會議,討論的國進還是民進的問題。

當時的賢良和文學,當然支持的是豪民權勢,就是今天要走資本主義道路。而當時的大夫,支持的是國進的官山海,就是今天要走的社會主義道路。

但是當時發生的爭論,出現兩個問題。一個就是在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中間,有一條修正的中間道路,叫做國家資本主義,或者叫做市場社會主義。

國家資本主義,當時的名聲有點差。就像是漢朝初期的法家,被秦朝暴政給拖下水了。當時的國家資本主義,被蔣家王朝的官僚資本主義給拖下水了。

國家資本主義,其實說的是國家作為一個主體,對資本進行某種程度的控製和掌握,使得資本的運用,可以對一個國家的發展有利。

比如說任何國家都有某種壟斷性的企業存在,比如說中國的國有銀行,如中國銀行、共識銀行等等,比如說美國的私有銀行,如高盛、摩根士丹利等等。所謂國家資本主義,就是這些國有銀行裏麵的股權,比如說中國財政部有30%的股權,是國家所有。

你可以把這些壟斷收益,用於國家財政支出,也可以拿來搞全民福利。

而私有資本主義的這些錢,就是裝到了私人的大富豪的兜裏去了。

但是國家資本主義這個主體,要是被不良的官僚所侵占,那麽這部分的好處,就不是用於國家的分配,而是變成了官僚的個人和集團利益,那麽就變成了官僚資本主義了。

所以俺們後來的名稱,就選用了市場社會主義,或稱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可是如果不能避免國家的公器被私用,而產生了腐敗和自私的官僚,那麽這個市場社會主義的社會就變質,而成立市場官僚主義了。

這個是路線之爭,說到底還是俺說的分配之爭(有讀者對分贓有過敏)。那就是分配是要有豪民來主導,還是要有國家來主導。

由豪民來主導,結果就是東漢末年,財閥興起,國家衰弱,土地兼並,流民大增,黃巾四起。對老百姓非福,對豪民也未嚐是好事。

由國家來主導,就要考慮如何監督官僚的行為,而保證國家主導的分配,能夠造福於窮民,而不是隻是造福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