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遊戲(之十四)
文章來源: 井底望天2008-06-12 11:42:20

二十七

 

沙特國王阿卜杜拉選擇了2006年中國的春節作為他出訪海灣之外的第一個國家。這是他就任國王之後的第一次對外出訪,也是沙特國王在1990年與中國建交後的第一次。而他的亞洲之行,在訪問中國後,再去印度,巴基斯坦和馬來西亞。他的這次出訪,表明了沙特開始麵向東方,為石油尋找西方之外的替代市場,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提升沙特和中國的關係。在出訪前,阿卜杜拉國王接受沙特官方電視台的訪問,被問到為什麽在中國春節期間訪華,他的回答是在曆史上,這是世界各地的國王們向北京的皇帝進貢的時間。

對他的如此善意,中國也給予他高度的禮遇,稱讚了他的“三個第一”和對中沙友誼的高度重視。在這次出訪中,沙特和中國簽訂的未公開的能源合作計劃,並為新疆的阿克蘇市基本建設提供優惠貸款和援助。筆者的估計是當初的能源合作計劃應該是關於沙特在中國建立煉油廠和石化廠,提供原油幫助中國建立戰略儲備油等等。如果當時的計劃是長期性的,那麽中國就應該仍然享受當年的低價。當然西方的媒體也有另一些說法,包括由於在成本的細節上沒有達成協議,所以並沒有實際的合同簽署。還有人指由於去機場歡迎的是中國外交部長,而不是胡錦濤本人,阿卜杜拉有些不快。當然這些猜測很難證實,不過可以明確的是,沙特將參與合作擴大在泉州的煉油能力和新建在青島的煉油設施。通常沙特的石油開采是秘密進行,而且其原油又不在國際市場上出售,很難對其給予了價格進行對比。

沙特的另外一個考慮因素是對美國軍事保護的依賴。沙特本身的外部威脅是以色列猶太人和什葉派波斯人,早在1988年和中國建交前,沙特就已經購買了36枚中國的中程彈道導彈東風3型和9個發射架,該導彈的1500公路射程可以涵蓋特拉維和德黑蘭。而在美國咄咄逼人的情況下,沙特的計劃是如何在沒有美國的軍事保護傘下可以自保,其中一個方向就是向中國購買新型的戰略導彈和向巴基斯坦購買核彈頭。

在以色列已經擁有大約150-200顆核彈頭的情況下,和伊朗頑強的在西方的高壓下,繼續發展核子計劃,沙特擁有自己的核威懾力量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果繞過國際防擴散條約的限製呢?沙特選擇的可能是兩套密碼方案,即由沙特控製導彈的密碼,和巴基斯坦控製核彈頭的密碼。這個方法是當初冷戰期間美國在德國“創造”出來,繞過德國不能擁有核武器的限製。

當然,中國由於軍力尤其是投放力的薄弱,相對於美國的強大軍力,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如果不是被美國逼得太急,沙特也不會走這條舍近求遠的歧路。隻不過為沙特的石油尋找美國之外的買家,不光是中國,還有印度,日本和南韓,倒是完全符合沙特自身的經濟利益。而且沙特還可以通過中國對伊朗的影響力,令伊朗對沙特的威脅有所製約。

對中國而言,保持和以色列,沙特和伊朗三方麵的等距離友好關係最符合中國的利益。在與沙特的交往中,可以首先要求沙特禁止其國內的宗教團體支持中國內部的東突恐怖組織,然後在提供能源上的合作,可以增加中國在和伊朗石油合作上討價還價的彈性。而保持和沙特和伊朗的關係,又可以使中國在同以色列軍事技術合作和轉讓上有討價還價的砝碼。中國必須好好的利用這些關係,一旦在美國勢力衰退時,就可以發揮自己的影響力,為中東地區的和平而斡旋。

無論是中國和沙特的關係如何發展,都應該看到中美關係和沙美關係的重要性和互動。所以這種三角關係的互相平衡和互相牽製,就不應該以大幅度犧牲一方的利益而達成。因此當胡錦濤主席訪問美國時,雖然美國主人的待客之道大有需要提高的必要,但可以想象,中國和沙特的關係一定是其中在私下一個主要討論的問題。而美國總統布什肯定會說如果我這樣那樣罵台獨分子陳水扁,是不是胡主席你應該不要和阿卜杜拉國王這樣那樣呢?當然,離開華盛頓的胡錦濤主席,在下一站訪問點雅加達,也會把傳一些話給阿卜杜拉國王。

 

二十八

 

2005-2006年,中東和世界的形式也發生了新的變化。起源於2004年底的伊拉克遊擊戰逐漸成氣候,使美國快速穩定伊拉克的願望落空,開始陷入了困局。

本來美國的伊拉克戰爭是受到全體美國人的支持,但是在兵老無功的情況下,美國國內的反戰聲浪越來越高。這些反戰聲音除極少數外,大多是對布什政府的無能抗議,並不是反對美國入伊拉克搶油。而在野的民主黨因為離政權已久,乘機對當權的共和黨清算。在美國,任何政治事件的操作,要看兩黨中的任何一黨是否會在打擊對方的過程中得利。有時候這種兩黨內鬥,完全罔顧美國的國家整體利益。有時候,如果對一件政府的失誤緊追不放的話,而自身又不會在選舉中獲利,通常這類事件就會在新聞界銷聲匿跡。伊拉克戰爭就是前一種例子:由於美國兩黨的內鬥而損害美國國家利益。

在伊拉克戰爭開打之前,美國國防部副部長沃爾福威茨曾在美國國會就這場戰爭的成本和利潤進行了推銷。按照美國國防部的分析,如果美國可以讓伊拉克出油量提高(從每日150萬桶到450-500萬桶),美國就可以將伊拉克的石油收入三分,一分用來支付美國及盟軍的軍費開支,一分作為伊拉克新政府的財政開支,一分用來支付伊拉克的重建費用。整個伊拉克的重建當然由美國和英國的工程公司,如美國副總統錢尼掌控,通常由退休高級將領任職的哈利巴頓公司等等。

用一句中國俗話,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所有的戰爭,從古到今,都是有利潤目的的商業活動。如果無利可圖的話,美國國會裏那一幫議員都是選舉的斂財高手,怎麽會輕易舉手讚成。所以當美軍殺進巴格達時,立即占領伊拉克石油部,而讓價值連城的巴格達文物博物館任來自世界各地的妙手空空任拿任偷。

由於美國在聯合國對伊拉克戰爭的推銷失敗,雖然沒有美國人相信薩達姆有核武計劃,美軍還是不得不裝模作樣的派出大規模的小分隊,到處去找大規模殺傷武器,甚至連紐約時報的著名女記者朱迪絲米勒都在她的戰地報道中“暗示”美軍已經發現了證據。

其實美國人並不在乎這些入侵伊拉克的借口,對他們來說,快速打完仗,不要在報紙上天天讀到死人的負麵消息就夠了。而這正是美國新保守派失策和無能的地方。無知即無畏,新保守派過高估計了自己的能力,而過低估計了伊拉克人的能力。本來,美國應該在推翻薩達姆政權之後,由中情局栽贓,加上美國收買的伊拉克前高官作假證,就可以“證實”伊拉克確實有未成熟的核子計劃,讓國際社會不得不接受美國事實上已經占領了伊拉克,而不再在這些無用的是非問題上繼續爭論和糾纏下去。美國通過遊說中國等安理會成員國,讓聯合國授權管理伊拉克事務就已經達到目的了。

但是新保守派卻傻乎乎的作繭自縛,把本來不在其戰爭借口中的“建立民主自由的伊拉克”作為了伊拉克的施政主要目標。而在伊拉克石油分配上,又跟美國的大石油公司集團抬杠。因為有過俄羅斯的經驗,這些石油公司集團反對對伊拉克石油私有化,認為通過一個傀儡的伊拉克政府更容易辦事。而理想主義和意識形態濃厚的新保守派則主張將伊拉克石油私有化,這一紛爭也影響了早期的石油政策。

另一個問題就是如果美國采取分而治之的方法,即不在伊拉克的各個宗教和地方派別中分清敵我,而是采取挑撥離間和畫地為牢的方法,就不需要把有限的美軍資源用於對自己利益無關的平亂行動,而可以集中兵力搶占石油資源,保護美國石油公司的員工安全,快速地把伊拉克的石油開出來,搶出去。

美國的政策恰恰與此相反。美軍不斷地去遜尼地區清剿,將伊拉克軍隊解散,把薩達姆的社會黨官員從各級政府部門清洗,而把自己當作了為什葉派搶權爭利的一個工具。一方麵引起了周邊遜尼國家如沙特和埃及的不滿,開始對反美武裝提供人員,資金和武器的支持;另一方麵得益的什葉派對美國卻並不感激,而是在伊朗的支持下,迅速崛起,為伊朗在有可能的美國對伊朗動武的戰爭中,建立起一個緩衝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