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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雞肋一樣的生活(六十三) 此情可待成追憶 經曆了殘酷的高考,那一年的九月,他們就分散去了全國各地的不同高校。 芮考上大學的消息她母親是輾轉才得知的,芮居然沒有寫信告訴她。暑假的時候,秀寄錢回來給芮作大學的生活費,芮去郵局取錢的時候,覺得那些錢沉甸甸的,她和母親之間的關係比任何時候更加微妙,她討厭秀,卻不得不用她的錢。她假想秀的錢都是用肮髒的手段得來的,可是她還是拒絕不了這些錢。於是暑假的時候,她參加了父親的“雙搶”,所謂“雙搶”就是要在立秋之前完成搶收早稻、搶插晚稻的所有農活。那是強壯勞動力才能幹的活,芮被毒辣的太陽曬得黝黑,雙手被磨出了血泡,肩膀也被磨脫了皮。芮大概覺得這樣,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拿他們的錢走。說是他們的錢,芮確實是隔離了父親和母親與自己的關係,但是,他們有錯嗎?即使有什麽錯,也絕對不是對芮犯下的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而多是抱怨父母的兒女。可惜,有誰能夠選擇自己的出生呢? 芮到學校一個月後收到靜的來信,向她匯報自己學校的情況,自己的班級,專業,宿舍女生的相處等等雞毛蒜皮的事情。芮覺得她還是那麽絮絮叨叨,不過這絮絮叨叨中卻又似乎能夠感受到靜對自己的依戀,於是,一股親切的暖流緩緩地蔓延開來。芮是喜歡靜的,甚至一直希望自己就是她,現在靜主動地示好,令芮心中的花兒終於不再委屈,而是開放得燦燦爛爛。 芮是不輕易打開自己的,但是,對於靜,她決定,例外。 於是她回了信,言辭熱切,也交換了自己學校的情況,同時追憶了兩人的友誼,特別提到感謝靜的母親做的飯菜,一番話,加上芮本身有很好的文筆,書麵的渲染效果,令兩人都覺得相互之間已經情同姐妹。 於是兩個人開始了每周的書信交流,這樣交流來交流去,就真的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將在生活中無法說,找不到人說的話都流露於筆端,每次想想,遠方有一個讓自己思念的人,真是一種很美好的感覺。 幾個月後,芮收到靜的來信,向芮報告,文在追求她。 芮自從高考離校以後再也沒有文的消息,她以為他自此就與她相忘於江湖了,錯的時間,錯的人,錯得不能再錯的一段單戀。 可是,她想不到,他的消息卻又不期而至,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一聲歎息。他是自己心口不能觸碰的朱砂痣。 但是你避不開,躲不遠,藏不住。。。 文,還是在你左右。 芮沉默了幾天,以前收到靜的信,她都是立刻鋪開信紙回信,一方麵怕靜等著著急,一方麵她自己也按捺不住要立即說說自己的心情。但是這一次,她沉默了。但是她又不能沉默,這真是矛盾啊。幾天後芮回信說,文和雅分手了? 她的眼前浮現出雅那張嬌媚的小臉,還有他們兩人坐在她的前排的時候的一幕幕溫馨的畫麵。 她在心裏腹誹文,他一定是看雅隻不過考了個電視大學,而顯然靜的前途要比雅好很多。再歎一口氣,男人原來也是這麽世故的。 靜回信很快,說他們談過朋友嗎?我確定他們不過是同桌。 芮無話可說,隻說你隨自己的心意吧,喜歡他就接受。他是那麽優秀,不要錯過的好。 靜回信說自己很茫然,好像還不準備談戀愛,說學校裏的功課有夠她忙的,還要應付體育達標,舞蹈掃盲,參加社團活動。 芮就覺得自己放下一顆心,但是也不能明了。隻好說,你還小呢,你說的也對,戀愛不著急。 但是下一封信,靜又說:我媽媽鼓勵我和文交往。我媽說,文能考上清華,以後前途無量,家世也不錯,又是同鄉同學,知根知底,叫我不要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了這個店。 這封信,芮是躺在床上看的,不知不覺,就覺得有鹹的東西從臉上滑到嘴裏。靜的母親。芮同意她說的每一句話。 芮想起來當初的那一次去靜家的造訪,靜的每一次邀請,其實都是她母親的邀請。 吃飯時是她不經意的要求,芮呀,你學習好,你要多幫助靜呀。 本來她已經忘記靜的母親的樣子,現在她的容貌卻清晰起來,不年輕但仍舊保養不錯的養尊處優的中年女人,趟過多少世故的河流,才修行得如此老練卻又不著痕跡? 芮記起來,靜曾經給她講過,她的媽媽本來是她爸下鄉的公社的一個社員,她看中了她爸爸,死纏爛打,終於成就了一段姻緣。而他們結婚後她爸爸的好運就來了,回城加上升官。靜說是聽他們吵架的時候聽來的,當作笑話講給芮聽。 芮比任何時候更加希望自己是靜:有靜純淨如水的內心,有靜嬌憨不諳世事的外表,有靜的漂亮衣服和鞋子,最重要的是,有靜的家庭,做局長的父親,精明練達的母親,自己就象溫室裏的花朵一樣,隻管開花就好了,空氣,水,溫度,都有人細心地給你照料好。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芮來說,是既幸福又折磨。幸福的是她終於又有了文的消息,知道文在大學裏仍舊是成績不錯,也仍舊有些許調皮,但是很受同學歡迎。折磨的是,靜似乎和文越走越近了。靜說她和文常常通信,而且還告訴芮,我媽也在和文通信呢。芮實在奇怪為什麽她母親要和文通信,但是又似乎可以理解她母親的護犢之情,在她母親眼裏,靜太純淨了,純淨得不能適應這個社會,因此她要挺身而出,去為她遮風躲雨,去為她納涼庇蔭,如果必要的話,甚至要為她上刀山下火海。。。 這樣的日子幾乎持續了三年。 三年後的一天,芮突然接到來自北京的兩封陌生的信。 信很陌生,人卻不陌生。 一封來自文,一封來自秦斌。 同樣俊秀挺拔的字體,同樣不容分說的語氣,同樣的誌在必得:你能答應我,做我女朋友嗎? 三年,三年。 一千多個日夜,芮用了怎樣的克製才能笑顏如花,悄悄地將高中的歲月放下。 廣州是個風塵的城市。 芮的周末是在舞廳,酒吧打工來度過的,這裏遍地是誘惑。芮見過成群結隊來舞廳尋樂的男人,見過一擲千金包了某個舞女的男人,也見過午夜場的酒吧裏的燈紅酒綠,更見過17,8歲就被保養的所謂金絲雀。。。 芮的大學同學中,不相信愛情,隻相信金錢的女生俯拾皆是。 但是芮,即使窮,即使有夢,她的夢裏也不過是幻化為靜,為她的安然,為她的家庭,為她有文的愛圍繞。 為了這樣的夢,她始終清白著。 她沒有回信,她既不想高攀,也不想低就。雖然這兩個驕傲的男人一定都會以為她會狂奔著過去,接過他們的橄欖枝。 在同年的暑假,齊老師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這一屆同學是齊老師剛大學畢業帶的第一屆,因此有一份特別的感情。 在廣州熏陶了三年的芮,現在是光彩照人,絲毫不遜色於雅和靜。廣州市北京路步行街有無數的精品店,可以滿足象芮這樣既沒有錢又想扮靚的女孩子,幾十元錢的衣服竟然就可以穿出大牌的感覺。 同學基本上都到了。應該說變化最大的就是芮,當年那個不起眼的隻顧著埋頭讀書的灰丫頭,終於來了個華麗的變身。 芮和靜仍舊是好朋友,一見麵就坐在一起,熱烈的聊天。靜告訴芮她和文分手的事情,芮問她為什麽,靜說還是覺得不合適。靜告訴芮她在大學裏有了喜歡的人了。芮很高興她的理由與自己沒有關係,於是眼神就變得有些迷離起來。 大概是因為靜的緣故,文在聚會的時候坐的離她們倆很遠,秦斌現在一反以前高中時的不苟言笑,變得有些高調的談論他們大學裏的種種趣事,吸引了不少同學。一圈下來,每個人都介紹了自己的學校,城市,最後都不忘友好地表示,有時間來我在的城市,找我呀,我可以做向導。 雅的電大已經畢業了,她父母幫她在縣城找好了工作,聽說家裏也給介紹了男朋友,是某個政要的兒子,基本上算得上門當戶對,估計很快就要結婚了。 散會的時候,秦斌突然大聲問芮:芮,為什麽不回我的信? 所有的同學都有些愕然,因為這不是一句悄悄話。 芮囁嚅著,想找個合適的理由,但是一時又找不到,於是眼神就發散開去,而這個發散的眼神卻又被文的眼睛接住,他的眼睛裏,寫滿了疑問。 齊老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倆,他一定是理解了秦斌話裏的含義。說實話,他是很讚成的,秦斌是他最喜歡的學生,而芮的聰明漂亮和秦斌很相配。 秦斌說,在我的心裏,一直有那個褥子被偷的黑暗的夜晚,你的安慰和鼓勵。 文說,我隻不過和靜的母親談了一場戀愛。她是一個好母親,可是我和靜沒有緣分。 我知道我其實是喜歡你的,從高二你坐在我後排的時候開始。 芮什麽也沒有說。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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