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女兒的婚事 (19)欲速則不達
文章來源: 平凡往事2012-12-10 15:20:11



題記: ----

謹以此文獻給那些在異國的天空下掙紮過,迷茫過,失去過,更收獲了的人們。也以此文激勵那些正在掙紮和奮鬥的人們。讓我們共勉!

南鄉子-癡心

愁怨滿簾櫳,落葉瀟瀟恨意濃。漫空寒星不勝數,朦朧, 人到窗前楓葉紅。

花徑又秋風,追逐歡聲去夢中。荷溏妖嬈爭寵處,東風, 往日癡情月上濃。


潔估摸著康應該已經收到她的信。她現在已經改變了主意,如果康打電話來她就接。潔在心裏假想過許多種可能,而最理想的結果就是能在電話裏跟康把話說清楚,讓兩個人先有個共識,然後再一同去說服自己的父母。潔甚至認為在離婚這件事上父母這一關更難逾越。她覺得對康那樣既簡單又情緒化的人來說,兩人避免麵對麵談這件事反而更好。她不想因為口角,模糊了焦點或者節外生枝,使兩人糾纏不清。潔就是這樣的人,一旦心意已決,就會身體力行地付諸行動,絕不拖泥帶水。

所以快下班時,像往常一樣正在忙碌的潔突然接到康的電話,說他人在研究所大門口等她呢,潔驚得“啊”了一聲,手中的電話也咣當一聲隨手掉在了桌子上,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向她這邊。搞得她十分狼狽,潔連忙說了聲對不起。然後猶豫了一下,最後遲疑的走到組長麵前怯生生的說 :

“ 我家裏出了點事,想先走一會。 ”

組長正在填寫組裏的出勤表,頭也沒抬一下,麵無表情的說了聲 :“ 走吧。” 潔這才脫下白大褂,換上那件在美國買的北臉羽絨服走了。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潔實在沒想到康會這麽快回國。鎮定點!她邊走邊告誡自己。偌大的所區裏一個行人也沒有,靜得出奇。昨天下過的雪被掃著堆在路兩旁,高低不齊;通往大門口的柏油路,在陽光照耀下分外顯眼;幹冽的空氣中飄散著顆粒狀的黑絮。潔抬起頭,看見所鍋爐房的煙筒裏冒出的陣陣濃煙,正像妖怪一樣肆無忌憚地在多雲的天空中舞蹈。潔的心突然陰暗下來,因為猜不到康對離婚的態度,一時間心中惶惶。但她心裏明白,既然康敢於冒著回不去美國的風險,風塵仆仆的趕回來,足以見他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話說康下了飛機後,坐上機場大巴來到了市裏,又要了輛出租車先去了趟大學招待所,把行李放下,臉也顧不得洗一把,就打了輛出租車直奔潔的單位。當在電話裏聽到潔先是驚訝即而變得冷冰冰的聲音,全部的委屈幾乎要撐破肚子冒出來,一股腦兒地倒向潔,但他忍住了。門衛老張頭認識康,和藹可親地讓康直接進去找潔。康覺得沒臉見人,執意要站在所大門前等潔出來。

十幾分鍾的時間,讓康望眼欲穿。過去他也等過潔,但從未像今天這樣迫不及待。他有一肚子話要和潔說,他要告訴潔,他不想離婚,他這輩子要定潔了,無論潔做了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他都可以原諒她。隻要潔肯回心轉意和他好好過日子,他可以不計前嫌,並答應她所有的要求。哪怕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他甚至認為潔出軌之說是騙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同他離婚。他不相信像潔這樣的大家閨秀,會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來。而真正讓他百思不解的是,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讓潔產生了要和他離婚的念頭。但無論如何,他還沒完全失望,因為他手裏還有籌碼,即早以被他視為養父母的導師和師母,康堅信,二老就是他這場婚姻保衛戰的王牌中的王牌。

康從沒告訴過潔他小時候的一段經曆。康很小的時候,家裏非常貧窮,祖祖輩輩當農民的父母累死累活的養育了他們八個兒女。康三歲時得了場怪病,才幾天的功夫就變得奄奄一息。父親狠了狠心把他裹在一個破席子裏,扔到離他家三裏路遠的後山上。兩天後康的母親怕他的屍首被野狼叼了去,實在於心不忍,就扛了把鍬趕去想把他埋了。卻意外聽到康微弱的哭聲,抱起來一看,康雖然生命垂危但還活著。做娘的心一軟,就又把他抱了回來。喂了些米湯,康竟然神奇地活了過來,又在床上躺了兩周就恢複如初了。所以康還有個小名叫白來。康從碩士到博士就一直跟著潔的父親。由於自己沒男孩,潔的父親也把這個勤奮好學的年輕人當成兒子一樣關心和愛護。時間久了潔父在康的眼裏就成了除家人外最親的親人。康的故事除了山裏那些和他一起長大的人和父老鄉親外,他隻對潔的父親一個人講過。而從那個山西偏遠山區的大山裏走出來的就他一個人,所以潔父不說,他的這段往事就成了絕版。潔父聽完這個故事後越加疼愛康。所以康現在這樣想,也有他的道理。

康看到潔遠遠走過來,眼有點發熱,心開始咚咚地跳起來,嗓子也發幹。潔看起來比從前更美,更苗條了,隻是走路時低著頭,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

潔到了麵前, 康不容分說,拉起她的胳膊,就向停在不遠處的一輛出租車走去。

“你別這樣,去哪裏啊 ? “

“到了你就知道了。” 康依然我行我素,全然不顧潔的感受。


潔不想在所門前和康起爭執,一方麵,讓所裏人看到後又要議論紛紛,另一方麵自從自己提出離婚後,多少覺得虧欠了康。剛才四目交接的一瞬間,潔發現康一臉醬色,蓬頭垢麵,人顯得很憔悴。潔於心有些不忍,默默自責道,要不是因為她當初意氣用事,鑄成今天的大錯,康本來好好的,也不會稀裏糊塗就被卷進自己的私欲中。他身上的毛病再多,也可以不關她的事,可現在,他卻非常無辜地成了替罪羊。


康帶潔來到了大學附近一間十分雅致的西餐廳。這曾是兩人結婚後,康為了討好潔,用壯士割腕般的豪邁和多吃幾天方便麵為代價,常帶她來的地方。康脫下身上穿著的臨出國時,潔幫他選的那件黑色小天鵝牌加長羽絨服。隨手把它窩成一團,放在長條座椅的角落裏。剛坐下去忽然想起潔以前老嫌他邋遢,不愛整潔,於是慌忙又起身把羽絨服拿起來,重新疊了一遍,再小心翼翼放好。潔冰雪聰明,怎能看不出這一切康都是做給她看的。要在過去或許她會有所感動,可現在卻適得其反,她有點厭惡他的做作,又有點可憐他,替他難過。她故意把臉別過去,望向窗外。冬天的樹枝光禿禿的,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一個有些破敗,縫隙很大,有陽光透過的鳥巢上。應該是沒有鳥的了,否則不會這樣風雨不遮的懸在那裏。這不過是個被遺棄了的家。潔悲天憫人的想著,眼睛有些潮濕。

“還點一樣的吧?”

康低聲下氣地問潔。不知怎麽,明明覺得是潔對不起自己,但他就是硬氣不起來,反倒被一臉冷漠,坐在對麵的潔,像女王一樣高貴和不可侵犯的氣勢所壓倒,他那些聚集起來,又蠢蠢欲動的怨氣和委屈,此刻無論如何也凝成不了一股力量來與之抗衡。

“隨便吧,我不太餓。”

“那就還跟以前一樣。你比以前瘦了。”康想說的是潔瘦了更好看,可又覺有些肉麻,就收住了話頭。扭頭叫服務員來點菜 :

“奶油蘑菇湯,田園沙拉,牛排,半熟的。都要兩份。”

其實康一點都不喜歡吃西餐,但他知道國人從來都有追逐時髦,凡洋必崇的心理。尤其在那些自命不凡的小資圈子中,類似不倫不類想當然的所謂時尚,就更是離譜。其實,生活在海外的華人,有幾家以吃西餐為主的呢?在他們餐桌上的食品中,還不多是那些帶有本鄉本土的 " 土味 " 居多? 其次才是一種南北的融合,東北人開始吃川菜,山西人也懂本邦菜。這是一種滲透性文化的延伸,是一種對濃濃的鄉情的緬懷和追思, 在習慣中透出心底裏的自豪。 在康的心裏,和博大精深的中國的飲食文化相比,西方有什麽呢 ? 比如美國,建國不過短短三百年,除了熱狗就再沒有值得一提的東西了。還是那句話,吃在中國!

潔當然也知道康今天選擇吃西餐,是在遷就和討她歡心---可他實在不了解她。其實她去過美國,也和那裏的華人有一定的接觸,對華人的飲食習慣也多少了解一些。她並非像他以為的那樣盲目崇洋。

但潔倒不至於因此怪罪於康,這裏畢竟是他們過去常來的地方。潔不是不念舊的人,她對自己說,離婚歸離婚,可也不必非得要跟康變成仇人。於是口氣稍微和緩地說:

“你平時還總吃方便麵嗎?”

“也不是每頓,有時候忙得不行才。。。況且你又不在,也沒人給我做。。。”

康想表達的意思是他多麽需要潔,可說出話來讓潔感覺是在怨她沒盡到老婆的責任,心裏能舒服嗎? 立即反唇相譏道:

“你最需要的就是個做飯的傭人,等以後錢多了,請一個回來不就解決了嗎?”

康當然聽出潔的話裏有譏諷的成分,但是自己先把話說擰了,怨不了人家潔。想到此,隻好忍聲吞氣,裝起糊塗來。 他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說:

“我記得你說過,吃方便麵對身體不好,所以現在我也開始做飯了,以後有時間我做給你嚐嚐。”

潔也不想讓他們之間的談話充滿火藥火藥味,但又不想離題萬裏,所以沒接康話茬,而是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

“你現在的身份不是不能隨便回國嗎?”

“我查過了,是有風險。可打電話你總不接,又在信裏莫名其妙的提什麽離婚,我能不回來嗎?”

康原本打定主意盡量回避離婚的話題,可是現在話趕話還是說出來了,心裏有些懊悔。

“不接電話是因為沒什麽好說的。是我對不起你,但事實是我們兩已經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了。反正我該說的都說了,我們還是討論一下什麽時候離婚吧。”

“我不是這意思,風險再大我也認了。我是說夫妻一場,怎能光憑一張紙上寫幾行字,說離就離了呢?”康也有點急了。

“看來你根本就沒認真看我寫的信,你總是這樣的。你既不了解我,也不想嚐試去了解,這就是為什麽我們總談不到一起的原因,我真不知道你和別人是怎麽溝通的。"

潔說到了康的短處,康自己都認為自己在與人溝通方麵存在著問題,隻是礙於麵子不願承認罷了。但康不甘示弱,想反駁,張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畢竟是自己理虧。


“我在信中說得明明白白,我們之間根本不合適,還是好聚好散吧。”潔一字一頓地說,臉上冷若冰霜。

“夫妻在一起不就是過日子嗎 ? 明明是你錯在先,還那麽理直氣壯,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 ”
康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動作不大,可看的出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強壓了滿腔的怨恨,但聲調卻不知不覺提高了不少。

原先還在竊竊私語的鄰座,都不約而同的把臉扭向他們。

“所以我什麽都不必說了,咱們倆到此為止吧,我以後不會再傷害你了。你多保重吧。”
潔刷地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背包和羽絨服,康一把抓住潔的袖子。惱羞成怒地對看著他們的其他人吼道:

“沒見過夫妻吵架啊 ?”

聽康這麽一嚷,潔更是去意已決,用力甩脫康的手向門口走去。

康跟在潔的後麵,極力壓住撲撲上竄的心火,幾乎帶著哭腔說道:

“我千裏迢迢的趕回來,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再走 ?”

“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婚我是離定了,你現在不同意也不要緊,反正我們兩地分居,遲早也能離。”

潔說完就把目瞪口呆傻在那裏的康一個人留在餐廳裏。等康反應過來,潔早走了。服務員端著兩個大盤子上來。康呆呆地看著麵前熱氣騰騰,香味嫋嫋的主菜,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念頭,白點了,真浪費。即而又變得茫然起來,自己明明打定主意來跟潔好好談,要不惜一切代價求潔回心轉意,怎麽到了最後,該說的話一句沒說成,潔就怒氣衝衝拂袖而去了呢?

康狼吞虎咽地吃了自己的那份,讓服務生把潔的那份打了包,但結帳時,一看帳單共 280 元人民幣,可掏出錢包才發現自己的人民幣不夠了。於是掏出 50 美元遞給服務生 :

 “我現在隻有美元。對了,剩下錢的不用找了。”

 “對不起,我們這裏不收外幣。”服務生並不買他的賬。

正當康尷尬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時,恰好老板從裏麵走出來,她認識康,打了個招呼,又聽康解釋完經過,接過五十美元,衝著亮的地方端詳了一下。然後對服務生說 :
“收下吧。誰還不行遇到點難心事呢 ?”

“謝謝!謝謝!”康有些語無倫次,十分狼狽地向外走去。

穿過幾條馬路康總算回招待所。脫掉羽絨服躺在床上,他覺得渾身無力,頭發暈。後來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好像還做了個夢。這個夢裏,他和潔坐了一艘小船,忽然海上起了風,飄來蕩去,而他們兩都筋疲力盡,劃不動那船了。這時一個鋪天蓋地的大浪打來,潔一頭栽下了船,他急忙上去拉潔的衣袖,結果他自己也落入了水,在水裏,他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正慶幸自己還沒被淹死。而且他眨了眨眼,原來眼睛也不怕水,等他再一看,卻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條魚。不會說話,隻能吐泡泡,也沒有了手和腳,隻能擺尾巴。。。他嚇壞了,猛一下醒來,天已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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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曲線

我是直線

雖然等長

雖然我就站在對麵

卻看不清你的臉

和思想的方向

我走了那麽多路

卻如何都不能

與你並行

我恨這距離

想伸手去拉你的邊

又被你的弧迷惑

當我心灰意懶

你又若即若離

擋住我想逃的路

放手吧

這老鼠和貓的遊戲

我不想再玩

真的厭倦了

這身心都累的拉扯

我要折成一個圓

頭尾相連

保護我不再受到傷害

你是曲線

我是直線

我們有交點

卻不能同行

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