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一月
文章來源: 楚天碧靄2009-01-30 03:16:34

    這兩天戰高溫來著。已經連著3天43度的日子,一月流火呀。
    有點上海的味道了,不過,還是比上海的夏天舒服很多。

    晴空萬裏的城市仿佛一個大烤箱,幹熱幹熱。家裏沒裝空調——墨爾本的氣候通常用不著空調,一年到頭加在一起熱個10天,然後再冷個10天,其餘的330天左右基本一日四季,舒服得很——於是,一下子上班成了件樂事。
    原本正裝、皮鞋的上班族,一個個全都穿得像度假一樣。夏日的城市多了幾分休閑之色。穿背心短褲上班的感覺很好玩,全然沒有了以往的緊張氣氛。大家嘻嘻哈哈,一天容易。

    連著被太陽烤幾日,樓上的臥室已經沒法睡人——
    全在樓下打地鋪了。
    似乎有些昔日重回。

    想起小時候的夏日乘涼。也是如此的酷暑,也是這般的懊熱。
    住的地方曾經有口井。最初的時候,一到夏天的傍晚,大人們總是在乘涼前先打幾桶井水,把天井前的那塊大空地用水澆個透濕。井水陰涼,淋在被驕陽烤了一日的地麵,降溫的效果自不用說。
    地熱將井水微微蒸發,夕陽西下的空氣中便會餘留些許的井水味道。
    那是記憶中兒時夏天特有的氛味。
    在那些些濡濕的空氣裏,有人打牌,有人聽戲,有人噶三胡。夜深時,大人會在天井裏頭搭個門板,往上一趟,蒲扇搖搖裏,孩提時的夏夜就這麽消磨過去了。

    井水和蘇州河相通。後來水質變得越來越差,味道也越來越難聞。最終大人把這口井填沒時,我也從童年走入了少年。
    而夏夜卻一如既往地喧囂又靜謐,熱鬧又恬美。
    花露水彌漫的夜空曾經飄過怎樣的年少快樂。裏弄的納涼晚會在草根演員的自然表演裏為大眾增添無數笑意;而牌攤上甩大怪路子的哄鬧聲時常會嚇人一大跳,惹來圍觀人的嗔怪和哂笑。習慣了浸潤在這樣的夜裏,蟬聲,蟈蟈聲,蛐蛐聲相伴下,記憶裏一片清涼。

    當無數夏天的聲音在回望的那片空氣裏飄蕩時,而不少獨特的味道也留在了鼻尖——如許清香怎能輕忘。
    夏天是茉莉花、梔子花和玉蘭花的天下。
    青衫農婦挎一遮著藍布的小籃子,走街串巷:“梔子花~,白蘭~花......”吳儂軟語聲聲,幽香陣陣。每天一早奶奶買菜回家,一定會見她買回兩串新鮮的掛花來。一串她用,一串給我。掛在胸前的紐扣上,淡淡的香氣直入鼻息。水分足的花可以用上兩天。為了防止花發黃枯萎,花朵往往裹在浸濕的手帕裏過夜。仍然記得自己用來裹花的手帕都會細細挑來。說起這個,始覺悟原來不用紙巾的日子也曾過得有點意味的。
    
    去年八月回國,清早起床逛農貿市場。信步閑走時有熟悉之極的幽香入鼻,久違之後的重逢,讓人有些恍兮惚兮。聞香而動,花了一元買回一束掛在胸口。
    這個動作近乎一種小小的儀式。
    因為最後一次戴的玉蘭花還是奶奶給我的,而此刻奶奶已經離開我將近十年了。
    夏天的味道伴隨一切相關的記憶,散在身邊。

    今夜依然炎熱不堪,然而人在文字的敘述裏已然安靜下來。那些悄悄逝去的過往,也曾如眼前的這個夏一般熱鬧過。
    一樣流火,兩處心情。
    而日子就這麽春夏秋冬地更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