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起解
文章來源: 楚天碧靄2007-09-19 03:35:48

蘇三起解 

往往,某種感觸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在你未曾意料的情境裏,排山倒海地襲來。

就像那日,和母親一起駕車回家。再平常不過的日子,談著再瑣碎不過的話題,耳邊拂過的是再通俗不過的歌曲。隻是在偶爾中,一心兩用的耳朵撿拾到了“蘇三”這個詞語。

一時間,神遊乎天外,無法自抑。 

“蘇三起解”這個詞語名頭之響,從客觀和主觀的任意視角來說,早已超出它本身的含義。

遙想幾百年前,才子馮夢龍搗騰他的《警世通言》時,何曾料得山西洪洞縣裏的這一場冤案,竟讓玉堂春蘇三的悲哀冤屈成了一折不朽的經典。 

於是,有了“公道不公道,自有天知道”的念白,十個字道盡天底間的十一分無奈。

於是,有了那人未到,聲先至的“苦哇……”,而一聲“喂呀…...”哀怨之極。

於是,有了“洪洞縣裏無好人”的控訴,這句話現在居然還可以貼切用來。

於是,有了這段最出名的西皮流水:“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就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原以為對人,對物,對事的某些喜惡是恒久不變的。

待得看著那些變化在自己身上一一自然顯現時,而時光已經真的如同細砂般,從指間滑落而去。人生之變化無常使得一路走來的你我他都各有懷抱——

這樣的事實幾乎毋庸置疑。 

從來和戲曲藝術有著一種距離感,其實很小就接觸京昆,父母沒少帶我去劇場看戲,而我卻似乎從來沒有很強烈地討厭或是喜歡過。

即便後來讀大學花不少時間修讀戲曲史時,距離依舊。

還記得外公知道我開始對戲曲抱有興趣時的那份驚喜。為了能讓我獲得更多的資料,他將他收集幾十年的梨園典故送給我。這十幾大本《紅旗》雜誌上滿滿粘貼的是他從各種報刊上裁剪下來的軼事。

老人畢其一生的愛好都濃縮在那些本子裏。外婆當時對我說,看老頭的開心樣,他平時就隻知道擺弄這些。交給你最好不過了。 

然而,交給我真的是再好不過嗎?

當珍寶一樣捧回去的東東,在我那兒卻並沒有完全發揮出它們的價值來。沒過幾年出國,然後老家拆遷。我那些沒有帶著一起走的寶貝們,命運多舛。去年回國專門去了堆放我所有遺留紙片、書籍、筆記的倉庫,匆匆翻尋下,並無見到這些資料的印象。

除了暗歎,我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來排遣心裏的憾意。 

外公將這些資料交給我的時候,已經有過一次小中風。沒過多久,老人過世。

當年接過那厚厚一疊的雜誌時,感性如我,自然能體會到中間夾雜的,有關人生消長的無奈。然而,體會自顧體會,我的足跡卻繼續朝前而去。

很多時候,為了麵前的抉擇,會有眾多理由來支持自己去放下原本不舍的人、物、事。就像當年放下這些凝聚著老人心血的東西,於那刻,似是無可非議;於此刻,卻成了心底掠過的那一絲無可名狀的慨歎。

沒有這一刻的得到,又怎能那麽深的感覺那一刻的失去。

然而,何謂得到,何謂失去?

糾纏於心的,非為淒淒戚戚,卻是人生的一個瞬間感悟。 

回家之後下載來《蘇三起解》中的這段西皮流水。

點擊,凝聽。

突然就有了那種呆若木雞的狀態。 

就像之前便已經覺察到自己對民樂的喜好漸漸地有著變化一樣,這時候聽到的這小段再熟悉不過的西皮,感覺很不同。

歲月如風,白駒過隙,我竟也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 

 

那會兒在車裏聽到的歌曲是陶喆的《Susan說》。和前輩周治平一樣,蘇三起解在這裏被當作一種流行概念。

對這樣的解構並且重新創作的手法,擁躉和詬病一定是兩廂並存。

我從來無意與時俱進。一貫自甘古董,且自得其樂在比旁人多一點點的懷舊意識中。然而,無論是周治平的還是陶喆的再處理,我卻覺得都能接受。 

一出折子戲,幾段曲折情。

幕升幕降,人生亦如戲。





    補上這段京劇,經典得很。
    蘇三:梅蘭芳
    崇公道:肖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