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走:20.內蒙阿拉善盟左旗行之騰格裏沙漠
文章來源: 楚天碧靄2006-01-26 06:10:13

    這個係列已經擱下很久,不寫完,總是一樁心事未了。不管如何,再怎麽犯懶,還得把它們一一寫完。這點小事都無法堅持完成的話,也實在太沒有長性。鞭子高舉,威嚇自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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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酒和膏肉的陪伴下,我們在阿拉善盟的日子過得依舊酒氣衝天。酒肉穿腸的熱鬧終究平複了下來。宿醉醒來,等自己能點清十個手指頭,我們幾個終於想起來,沙漠就在身邊。

    一早,坐上中巴出城,十幾公裏之外,我們五個三男二女,肖、豐、平,繡繡和我,被司機留在了一個黃塵籠罩的小鎮上。顧不上回味小鎮的西北風,肖,我們的蒙古同班,吆喝著我們起步。沙漠並未在眼底,麵前是看似無際的草甸子。肖提醒我們,沙漠在草甸子的盡頭。聽得讓人心一凜,這得走多久?

    為了領教這真正的沙漠,四個從上海去的公子小姐,穿著厚厚的羽絨衫褲,踩著靴子,跟在山的屁股後麵,呼哧呼哧一步步向草原深處行進。

    冬天的草原,土凍得梆梆硬,滿目蕭條,如果沒有遠處舉行那達慕大會的那個主席台的話,這兒幾乎沒有一絲人的氣息。山說,到了夏天7、8月份,這兒是個很熱鬧的處所。蒙古摔交、叼羊比賽,騎馬射箭,玩的全是蒙族的遊戲。聽著讓人有點向往,傳統文化的東西猶吸引人。綿延傳下來的習俗從來都是精華。我們幾個知道自己見識那達慕的機會著實渺茫,唏噓幾下,腳步未敢停。

    愈走愈遠,愈走愈深。腳下的草越來越少,而曾經路過的那個主席台似乎已目不能及。我們幾個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入戈壁,胡楊樹插身而過。看著它倔強的枝椏指向藍天,心裏越發對那片開始印入眼簾的黃漠充滿敬畏。

    戈壁上的植被越來越稀少,直至被黃沙整個吞沒。極目處,沙丘起伏,一望無際,黃的沙,藍的天,色彩美得出奇。

    我們終於和真正的沙漠麵對麵。一路還在打打鬧鬧,見到這沙海的一瞬,我無法順平自己越來越急的呼吸,心竟然跳得似小鹿疾奔一樣飛快。

    最終我們幾個沒有忍住脫口而出的那聲低呼,然後發了瘋似的往麵前的這個高高的沙丘衝去。把自己扔向沙漠的感覺真好,好得讓人有狂喊的衝動。連滾帶爬,既有小孩心性,意圖比比誰快;同時又有著無法言傳的那種與沙漠親近之心。

    徒手爬沙丘不似想象的那般容易。越用力,越想掙紮,就越使不出勁。尤其是攀到丘頂,因為浮沙鬆軟,登高一尺,必會下滑三寸。兩個沙丘一衝,累得我們五人氣喘籲籲趴在那兒吐大氣。一陣嬉鬧之後,我們的衣服裏、靴子裏充滿沙子,硌著不舒服。於是,我和繡繡翻過另一個沙丘,躲在後麵收拾一下。

    衣服一件件褪除,當自己赤足踩在沙漠上時,陽光下的暖意,讓人幾乎就忘了自己仍置身在隆冬裏。腳趾與沙的摩擦,這感覺實在令人折服。仰天躺下,背著光,望著眼前無邊的蒼茫,無邊的逶迤,突然間自己似踏上了另一個星球。耳邊隻有風聲吹過,所有世俗裏的嘈雜,紛囂消失得沒有蹤跡。遠古走來的騰格裏沙漠似在輕聲吟唱自己的悠揚,金黃的流沙迤邐在蒼穹下,我發現自己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計。時空無限的宇宙裏,我們似一粒沙,一顆塵埃,這荒野大漠似存在著蕩滌靈魂的力量。什麽凡塵俗事,私心雜念,在這兒都化為烏有。人躺在那兒,身體和靈魂似赤裸,無一染塵。

    不知在那兒躺了多久,耳邊隱隱傳來散散落落的叮鈴聲,心裏一陣恍惚。漠風、瀚海、沙浪、蒼天、駝鈴,夢似乎完整了。

    爬起,極目遠眺,果然見一牧人牽著駱駝朝我們這個方向走來。駝影越來越清晰,駝鈴越來越真切。在這粗獷的天地裏,鈴聲清透之美,有著無法言語的氣韻。

    駱駝終於是騎上了,經曆它前仰後合的起駕,這次沙漠之行堪稱圓滿。來回六小時的步行早已不以為意,勞累和滿足絕對成了正比。瞬間的禪定,霎時的天人合一,是怎樣的收獲啊。

    和阿拉善左旗的那些酒友至今有著聯係。在他們的口中,如今的巴彥浩特和十幾年前已經完全不同,連那個曾經的荒漠,現在也充滿了人氣。我無法想象喧鬧的沙漠是怎樣一幅情形,無法領會人頭齊集的沙丘又會有如何的意趣。

    因為,不管走到哪裏,心裏的那個騰格裏沙漠,始終孤寥、高曠,始終靜寂、出世,伴著那由遠及近,若有若無的駝鈴聲,充盈在腦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