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喬木, 南有大樹枝葉高, 不可休思; 樹下行人休憩少。 漢有遊女, 漢江有個漫遊女, 不可求思。 想要追求隻徒勞。 漢之廣矣, 浩浩漢江多寬廣, 不可泳思; 不能泅渡空惆悵。 江之永矣, 滾滾漢江多漫長, 不可方思。 不能擺渡空憂傷。 翹翹錯薪, 雜樹叢生長得高, 言刈(音億)其楚; 砍柴就要砍荊條。 之子於歸, 那個女子如嫁我, 言秣其馬。 快將轅馬喂個飽。 漢之廣矣, 浩浩漢江多寬廣, 不可泳思; 不能泅渡空惆悵。 江之永矣, 滾滾漢江多漫長, 不可方思。 不能擺渡空憂傷。 翹翹錯薪, 雜草叢生亂縱橫, 言刈其蔞; 割下蔞蒿作柴薪。 之子於歸, 那個女子如嫁我, 言秣其駒。 快飼馬駒駕車迎。 漢之廣矣, 浩浩漢江多寬廣, 不可泳思; 不能泅渡空惆悵。 江之永矣, 滾滾漢江多漫長, 不可方思。 不能擺渡空憂傷。 這是一首戀情詩,它的主人公是一位青年樵夫,他鍾情於一位美麗的姑娘,卻始終難遂心願。情思繚繞,無以解脫,麵對著浩渺的江水,他唱起了這首憂傷的歌,以傾吐滿懷惆悵的愁緒。 從情感上來看,它細膩地傳達了抒情主人公由希望到失望,由幻想到幻滅,這一曲折複雜的心路。 我私下裏揣測,若是漢江真的那麽寬廣,這位樵夫怕是也沒那麽好的眼神兒,能看清楚江對過的姑娘--------那會兒也沒望遠鏡,就算有,拿望遠鏡來看姑娘也太煞風景了。那麽,多半兒是這所謂漢江不過是條小河溝,一撩衣服就能淌過去的那種,而這小夥子多半兒也向姑娘表達過那個意思,隻是礙於種種原因,好事難成吧,所以這淺淺的小河溝才在他-------這個癡情人心目中變的浩瀚無邊,而他心中的姑娘也遠不可及,留下的隻有無望的惆悵。 蒹葭蒼蒼, 河邊蘆葦青蒼蒼, 白露為霜。 秋深露水結成霜。 所謂伊人, 意中人兒在何處? 在水一方。 就在河水那一方。 溯洄從之, 逆著流水去找她, 道阻且長; 道路險阻有太長。 溯遊從之, 順著流水去找她, 宛在水中央。 仿佛在那水中央。 蒹葭淒淒, 河邊蘆葦密又繁, 白露未晞。 清晨露水未曾幹。 所謂伊人, 意中人兒在何處? 在水之湄。 就在河岸那一邊。 溯洄從之, 逆著流水去找她, 道阻且躋; 道路險阻攀登難。 溯遊從之, 順著流水去找她, 宛在水中坻。 仿佛就在水中灘。 蒹葭采采, 河邊蘆葦密稠稠, 白露未已, 早晨露水未全幹。 所謂伊人, 意中人兒在何處? 在水之涘(音四)。 就在水邊那一頭。 溯洄從之, 逆著流水去找她, 道阻且右; 道路險阻曲難求。 溯遊從之, 順著流水去找她, 宛在水中沚。 仿佛就在水中洲。 這首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秦風 蒹葭》,它故意找了一個清秋晨霧未散的早晨,為我們塑造了一個飄飄渺渺的一個伊人,別說這位伊人長的什麽樣我們看不見,就連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或許根本就是詩人癡迷心境下產生的幻覺也未可知。 但正是這種空幻虛泛給人帶來了無限的想象空間-------伊人可以是一位天上的女神,也可以是水邊的仙女,可能是詩人鍾情的一位鄰家少女,也可以是某日驚鴻一瞥過的貴婦。。。甚至可以是人們在心目中追求的一個理想,一個目標,人生的一個歸宿,總之,可以是任何美好的東西,它具體又虛無,說不清道不明,可你知道它就在你的心中,可以無限接近,可又永遠達不到。 嗬嗬,這個伊人倒讓我想起《達芬奇密碼》裏的聖杯來了。 子之湯(音蕩)兮, 你起舞熱情奔放, 宛丘之上兮。 在宛丘山坡之上。 洵有情兮, 我誠然傾心戀慕, 而無望兮。 卻不敢存有奢望。 坎其擊鼓, 你擊鼓坎坎聲傳, 宛丘之下。 宛丘下歡舞翩然。 無冬無夏, 無論是寒冬炎夏, 值其鷺羽。 持鷺羽舞姿美豔。 坎其擊缶(音否), 你擊缶坎坎聲響, 宛丘之道。 歡舞在宛丘道上。 無冬無夏, 無論是寒冬炎夏, 值其鷺翿(音到)。 持鷺羽舞姿漂亮。 這首《陳風 宛丘》沒什麽名氣,關於本詩的主旨,曆代學者也爭論不休,有說是諷刺陳幽公荒淫好色的,有說是諷刺陳國好巫風的--------在我看來,本詩歌頌的是高歌熱舞有著旺盛生命力的巫女,自然讓那幫“清心寡欲”的儒家學者看不順眼了。 好在五四以後的多數學者認為這是一首情詩,它表達了詩人對一位巫女舞蹈家的愛慕之情。首章感情濃烈,開篇兩句寫詩人為巫女優美奔放的舞姿而陶醉,情隨舞起,兩個“兮”字,看似尋常,實深具歎美之意,流露出詩人不能自禁的愛戀之情。而巫女徑直歡舞,似乎沒有察覺到那位觀賞者心中湧動的情愫,這使詩人惆悵地發出了“洵有情兮,而無望兮”的慨歎,同是兩個“兮”字,有可品味出他單相思好事難成而徒喚奈何的幽怨之意。 第二,三章全用白描手法,再無一句情語,但所描繪的巫舞場境,仍處處可感受到詩人情之所係。在歡騰熱鬧的鼓聲缶聲中巫女不斷地旋舞著,從山坡上舞到山下的道口,從寒冬到炎夏,空間變了,時間變了,可她的舞蹈卻沒變,仍是那麽神采飛揚,那麽熱情奔放,那麽深具難以抑製的野性之美;而同時-------詩人也一直在用飽含深情的目光看著她,一直在心中默默地念叨:我多麽愛你,你卻不知道!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默默地愛過一個人,如果有,那麽你一定能夠理解這種宿命般的無望甚至是絕望的悲愴,這兩句話真的說盡了暗戀者的心思。 愛而無望,糾纏著甜蜜,痛苦,惆悵,酸楚,於是詩歌就產生了,所以這一篇就以“在水一方-------無望”命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