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遊記(二):開篇流水賬
文章來源: loonlinda2009-07-23 13:53:49
人多行李多,打了三輛車才到了家。
         路上我就想,雖然順利過了這第一關,而且幸運的是沒有被要求隔離,但第二天社區居委會的人會不會找上門來呢?會不會幾天後突然接到衛生檢疫單位的電話呢?周圍的街坊四鄰會不會像躲瘟神一樣地躲著我們呢? 也許是出發前在網上看到的負麵消息太多的緣故,心裏不免還在犯嘀咕。說實話,全家沒有一個怕得病的,怕就怕被隔離,萬一這趟航班上有一個發病的,全機的人都得受牽連,這招可比古時候的株連九族還厲害啊!要真是如此該多掃興!
        一進樓,開電梯的胖女人就認出了我:“回來啦?孩子們都回來啦!哇,爸爸也回來啦!” 說著就按了一下寫著17的那個按鈕,記性比我強。從她的臉上沒看出有什麽異樣的神情,這讓我心裏踏實了不少,誰都知道,開電梯的比保安還能耐。
         放下東西,大家都已饑腸轆轆,飛機上的飯菜哪裏是給人吃的。樓下不遠有一家驢肉館,鋪麵不大,但裏麵的驢肉火鍋和驢肉燒餅據說相當不錯,表哥頭一天還專門去踩點試吃了一把的。風卷殘雲一番,老的小的都心滿意足了,啊,北京真好!
        原計劃是到了北京休整一天就啟程南下的,但我認為還是保守一點為好,風聲那麽緊,萬一真的幾天後出現了新病例而偏偏又是我們飛機上的,那讓黨和政府上哪兒找我們去啊?為了祖國人民的健康大業,咱就光榮犧牲一把個人利益吧。我毅然決定:暫時留在北京。
         我沒給北京的親戚朋友打電話。如果打了,親戚朋友一定是會來與我們一聚的。聚了,我心裏過意不去;不聚,親友心裏過意不去。親情可貴,健康更可貴。
         當晚隻睡了幾個鍾頭,天不亮便都擠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興奮和時差讓一家大小不再有任何睡意,孩子爹站在陽台上鳥瞰著晨曦中的北京,發出感歎:“哇!好多的樓啊!”
        好容易挨到六點,一家人又浩浩蕩蕩出去覓食了。滿街的早點鋪子真不知該如何選擇,幹脆漫無目的地一路吃下去,一頓早點吃了一路。包子、油餅、豆漿、油條,炒肝、灌湯餅、煎餅果子. . . . . . 。孩子爹不停的說,他好像回到了台灣。孩子他爹是台北人,自他一九七三年移民美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台灣,當看到這滿街的人,滿街的車,滿街的樓房和滿街的店鋪,真的就感覺到自己回到了台灣!我不服氣的說:這隻是北京的一個犄角旮旯,才哪兒到哪兒啊?等我帶你去看看真正的北京,故宮天壇頤和園,景山北海十三陵,奧運鳥巢水立方,前門後海天安門. . . . . . ,你們台灣有嗎?哈!
         孩子說老有人注意我們,我說少神經啦,隻要你們別大聲說英文,不會有人看你們的。後來發現真的是有人看我們,仔細檢討一下才發現:別的這麽大的孩子都背著書包匆匆去上學,這四個孩子卻邁著方步東張西望;別的男人女人都穿戴整齊趕著上班,我倆身穿T恤衫腳蹬旅遊鞋晃晃悠悠,別人買早點說聲:“來個雙夾。” 交錢走人,他爹拿著一毛當一塊,拿著十塊當一元,人家說要兩塊五,他爹明明手裏有一把零錢,卻緊張得數不出來,情急之下給人張一百讓人找。最丟人現眼的是,看見一種塗雞蛋和甜麵醬的餅,煎得兩麵黃黃的,老公說買一個嚐嚐,給了人家十塊錢,人家遞給他餅的同時指指小鐵桶說:“自己找錢。” “請問我找多少?” 小攤主瞄了他一眼說:“一個餅三塊。” 老公從桶裏找出一張五塊的,又伸手翻出一張十塊的,當他再次翻找第二張十塊的時候,人家衝他喊了:“你怎麽回事?不識數啊?!”
        吃完早點往回走的路上顯然比我們出來的時候人多多了,看著來往的人流,他爹又發出了感歎:“哇!好多的人啊!” 我心想,你還沒去過火車站呢,到時候嚇死你!
       
人多的場所還是先不要去吧,我決定先帶他們去附近且人少的
地方轉轉看看。離家最近的就是雍和宮了,挨著雍和宮還有國子監和孔廟,再就是地壇公園。這些地方孩子們都曾去過,沒什麽太大的興趣,權當是陪老爸了。無論怎樣的亭台樓榭、瓊樓玉宇,無論多精美的雕梁畫棟,對他們來講,都是一個字:“廟”。真是氣人!我想,這也許就是從小生長的文化背景不同所造成的吧。不過後來問了其他朋友,沒想到他們的孩子對中國傳統文化有興趣的也不多,這問題真的值得探討一下。
         手頭隻剩下了一把零票,首先得去銀行換錢。雖說剛開門我倆就進去了,可還是拿到了20幾號的小字片兒。等呀等,等呀等,別人都坐著,我倆離開人群遠遠地站著,算是很自覺了。隔著窗戶看著外麵的車水馬龍,孩子爹再次發出了感歎:“哇!好多的車啊!”
         那個計程車司機是我遇到的最笨的一個,竟然不知道從和平街北口到雍和宮怎麽走。本來一直向南走得沒錯,後來一個轉彎不知轉進了哪條街,我以為他要抄近路,就沒吱聲,心想畢竟他比我輕車熟路吧,後來越開越不對,本來最多十二、三塊錢就能到,可顯示器裏的數字已經是二十一元了還沒到,司機還不停的問我:“是往這走吧?” 我說:“你問我我問誰?都讓你轉糊塗了。” 最後他停在了一堵紅牆下說是這兒嗎?我一看,這哪裏是雍和宮,明明是鍾鼓樓!小夥子臉很紅,很尷尬的樣子,說話還有口音,我也就不懷疑他是故意繞道敲詐了。給了錢,同時好意給了他一句話:“是剛上道吧?以後不認識就說不認識,北京人不會怪你的。” 小夥子紅著臉說謝謝阿姨,我剛幹開車,真對不起。
         反正玩哪裏都一樣,再說鍾樓和鼓樓我還真沒正經玩過,可走近一看,氣!正在裝修,暫不開放。我跟老公和兒子正商量著該去哪裏,(倆女兒沒跟我們一起,自由活動去了,說好12點在金鼎軒集合。)一群三輪車夫圍了上來,要讓我們坐上他們的三輪車帶我們胡同遊。孩子他爹堅決不答應:這麽熱的天,坐人力車,於心何忍?我們往前走,後麵四五個緊追不舍,繼續著他們的廣告詞,老公小聲對我說:“要是能讓你們三個坐上,我騎著拉你們倒不錯。” 沒想到這話讓車夫們聽見了,衝過來說:“可以可以,價錢一樣,我的車正好坐三位。” “我的車好,我再給你減五塊錢!” 本來還真想那麽玩一玩的,但圍上來的車夫越來越多,嚇得孩子他爹不知所措,拉著我和兒子衝出突圍,倉皇而逃。
        還是按原計劃去了雍和宮。雍和宮我去過多次,這次充當了一把極業餘的導遊,多的說不出,至少知道它是北京最大的藏傳佛教寺院,裏麵那尊用整棵檀香木雕成的大佛是達賴喇嘛進獻的貢品。雍和宮最早是王府,乾隆皇帝就誕生於此,後來它又變成了雍正皇帝的行宮,最後才成為廟宇。還沒去過的朋友有空去轉一轉,仔細看看還是蠻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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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宮裏清閑的喇嘛。)


        出了雍和宮,已經沒時間去國子監和孔廟了,要怨就怨那個不識途的司機吧。我們四人步行走到了金鼎軒,遠遠就看到兩個女兒筋疲力盡地癱坐在那裏。問其擅自離隊去了何方?答曰西單市場買了夏裝。
         與其說是吃飯還不如說是找個地方涼快一下,歇夠了再繼續玩。孩子爹第一次回國,熱情比我和孩子還要高漲,咱就舍命陪君子吧。要換我一個人回國,打死我也不出門。
         地壇南門就在金鼎軒旁邊,吃飽肚子我們就溜達進去了。裏麵人少得可憐,正適合我們這種剛下飛機的嫌疑犯進行活動,樹林裏和長椅子上能見到偎依著的個把男女,竟有兩對毫無顧忌地上演著少兒不宜的鏡頭。沒想到我那一堆孩子頑皮的境界還挺高,把頭一扭,四個一起唱起英文歌給人家配音,鬧得我和他爹也忍不住大笑。至於兩位“演員”背後怎麽罵俺孩子俺就不得而知了。
         地壇公園裏的牡丹園使老公停下了腳步,牡丹可是這位愛花人的最愛之一,雖說這季節看不到一朵牡丹花,但那滿園鬱鬱蔥蔥的牡丹樹叢就足以使他頓步不前,邊看邊不住口地讚歎著:“看看,看看,這才叫牡丹啊,長得多好啊!”  “你看我那棵牡丹,養了那麽多年也不如人家這個,人家是怎麽養的呀!” 見小徑邊有兩個花匠蹲在樹下乘涼,孩子爹立即走上前去,哈,很少見他那麽謙虛過,邊問邊不住地點頭,就差掏出本子做筆記了。兩個花匠也不嫌他煩,有問必答,怎麽澆水、怎麽施肥、怎麽防澇、怎麽過冬整整給他上了一大堂課。兩個花匠滿口河南腔,害得我在一邊不停地充當著翻譯。孩子爹又問在哪裏能買到花籽或花苗,我心想,大夏天衣服沒有帽子兜,你買了苗可怎麽給你往回帶呀?花匠說:“別買,盆裏養不活。” 孩子爹說:“我有地方養,我有個小院兒。” 沒想到花匠說出如此雷人的話:“嗨,等天黑了帶個小鏟進來,見沒人挖走一棵不就中了。” 一句驚人,全家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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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花匠求教如何養好牡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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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門進,北門出,走到北門才見到一些退休老人在樹下打撲克、下象棋,悠哉悠哉,好生讓人羨慕。想想那些獨居的美國老人,若讓他們看見這溫馨的情景,不把他們羨慕死才怪。出得北門,離家不遠了,孩子們提議帶爸爸去華堂超市看看。孩子們對華堂超市十分熟悉,上次回國他們就常常自己去那裏買零食和飲料。要說肉類、蔬菜和水果,價錢一點都不比美國便宜,甚至比美國還貴。看見有賣一種據說沒使用過農藥和化肥的櫻桃,一斤竟賣45元人民幣,合美金6.6元,而且又小又不新鮮,按這個行情,我的櫻桃能買75元人民幣一斤!有一種水果是在美國從沒見過的,叫山竹,它是我這次回國吃到的新鮮玩藝兒,連怎麽剝開都是從頭學的,後來老五他娘給我拎來了一大堆,讓我吃了個夠。超市裏最吸引我和他爹的是種類繁多的麵食和豆製品,花樣多且便宜,於是劈裏啪啦買了一堆回來,好像不買就虧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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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打開窗子還挺涼快,吃著剛買的五香豆幹、鹵蛋鹵肝,又盤算著晚上該幹點什麽。“誰還有精神?我帶你們去夜市。” 老公第一個響應:“我去。” 老大、老三、老四沒吱聲,老二說:“我跟你們去。” 於是,三人又頂著夜幕出發了。
       其實誰也不餓,就是想看看,尤其是這位台灣同胞,從早上起來眼睛就沒夠用過,見什麽都新鮮,見什麽都稀奇。那眼神兒比劉姥姥還姥姥。
       打車到了東華門夜市小吃一條街,別說他倆了,就連我都興奮了起來。烤肉烤魚麵茶爆肚,你想到的和沒想到的都應有盡有,讓你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那炸蠍子、炸螞蚱、炸蠶蛹、炸知了猴. . . . . . 把俺家骨肉同胞嚇得目瞪口呆。女兒直說:“媽你敢吃嗎?你敢我就敢。” 我說:“這有啥不敢,你說吃那串?” 女兒忙改口:“嘿嘿,你敢你吃吧,我不敢。”  其實我也不敢,在老公女兒麵前逞逞能而已,尤其是那個帶翅膀的螞蚱。
         從頭到尾走過了所有的攤位,什麽也沒吃,一是不餓,二是曾受到過多人的警告:小心鬧肚子!就這樣看看就很滿足了,心想美國要是能有這樣一個夜市那就是真正的天堂了。女兒手中的相機不停地閃著,我手中的錄像機也一直開著,把它帶回美國,饞了就可以拿出來看看。從尾又走到頭的時候,忍不住在炸臭豆腐的攤子前站住了腳,攤主立即遞過來三串: “十塊錢。” 我又看了看邊上的羊肉串,攤主立即說:“混著買也行,要不來兩串羊肉一串臭豆腐?” 這麽熱情,不買都不好意思了。我和女兒一人吃了一串羊肉串,老公隻吃了一塊臭豆腐,我把剩下的幾塊都吃了。女兒嫌辣,沒吃。
         走出小吃一條街,我們向王府井步行街走去,一進王府井我就來了精神,這裏可是我兒時的天堂!小時候,最喜歡聽媽媽說的一句話就是:“走,我帶你去王府井。” 那個東安市場,那個百貨大樓,那個新華書店,還有那個新中國兒童用品商店,都是我兒時最愛去的地方。後來上了大學,再後來參加了工作,隻要是買東西,去的還是這些地方,帶上十塊錢就敢去那裏,而且每次都有不少收獲。清楚記得1986年我出國前夕,一件真絲棉襖,一條墨綠色的長褲,還有一件花毛衣,都是在王府井買的。還記得上大學時穿得最神氣的一件藍色夾克衫,也是媽媽在這裏給我買的。再往前說,上高中時我還自己從飯錢中省出一條褲子錢,在這裏買的一條綠軍褲一直穿到上大學。王府井就是我的購物天堂,它是我們這一代人的購物天堂!老公和女兒聽我喋喋不休地叨嘮著,眼睛跟著我的手指來回張望著,但我清楚,對這個地方,我有的,是感情;他們有的,是好奇。他們是觀光,而我卻是懷念。
         呀呀不妙,肚子開始咕咕作響,不是餓,好像有點脹。又過了一會兒,胃有點不舒服,我沒太理會,接著逛,接著說。呀呀不對,有點疼,還有點絞著勁兒的疼,一陣一陣的。再堅持一下,還是不行,越疼越厲害。這時老公也開始咕咕了,唯有女兒一點事都沒有。哈,一定是臭豆腐!我吃得最多,現在疼的最厲害。一陣緊似一陣,疼得要彎腰了。呀呀不好,哪裏有廁所?舉目望去,看見不遠處的肯德基,救星啊救星!於是不顧一切地向那裏衝殺而去。好在趕得及時,避免了一起重大責任事故。
        “饞!饞!我叫你饞!”自己使勁罵著自己,揮手招來計程車,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