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自開解:由黃袍加身談到衣缽之爭
文章來源: 淡淡微風2008-06-26 16:19:56

 


    因為說到了神秀六祖衣缽之爭的故事,就又看到有人開始鑽牛角尖兒。
    當然,鑽牛角尖的不隻是這個,無論什麽事,都有些人看不清楚想不明白,一方麵是人的知識畢竟有限,所知少,眼界自然不寬,思維自然不夠深廣,遇到事情,稀裏糊塗或者莫名其妙,也就是很自然的了。另一方麵,有些人的思維方式似乎有些問題,他們遇到事情,似乎隻懂得往壞的方麵想,而不會去公允的思考問題。
    其實,世界上的事情,我們總是隻能了解很少的資料,一般來說都不容易得知真相,很輕易的確定自己的答案,一般來說,都不會是太靠譜的。
    所以,看與聽各種各樣的說法,不由得苦笑,嗬嗬,誰說世界進步了呢,有文字記載的人類曆史幾千年了,人性何嚐進步過?
    也常常懷疑西方的所謂民主:對人類的進步來說,那些不經過審慎調查,深入思考的結論,到底有什麽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那樣類似放縱欲望的自由,到底是對人性的解放,還是對人性的摧殘?
    人類到底是應該追求更高層次,以提升整體水準為發展方向,還是應該接受人性現實,追求人類有自甘墮落的自由為發展方向?   

    佛經中有句話說的很好:“有所聞法,即自開解,不由他教”,遇到問題,要學會自己去尋找答案,找到合理的解釋,然後再繼續學習。
    但是,這裏其實也隱含了一個默認的前提:“法”。
    所謂“法”,隱含了“有價值的問題”的意思,懂得選擇自己需要花時間思考、“開解”的問題,也是一種智慧。
    所謂智慧,也是要知道選擇,在沒意義的地方較勁,不隻是不智,也是對生命的一種浪費。

    六祖跟五祖做思想匯報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弟子自心常生智慧——生了什麽樣的智慧?這個智慧生了幹什麽用的?
    沒有人教什麽,沒有人說什麽,他自己就在思考問題,解答問題,他會思考什麽樣的問題呢?
    低級的問題,不會出現在他腦子裏。中級的問題,出現了也會立刻打掉,根本不需要用力。高級些的問題,他會自己作答。隻有那些他自己回答不了的問題,他才會拿出來請教老師。
    很簡單,提出愚蠢的問題,或者低層次的問題,不隻是不尊重老師,也是不尊重自己。

    在看到問題的時候,常常會感覺到兩種人:沒頭腦和不高興。
    第一種是根本不仔細思考,就說出來了,是類似動物“我餓了就要吃”那種本能式的思維方式。
    第二種是情緒化的提問,用激素代替大腦,用脾氣代替思想。
    這樣的兩種方式,在特殊情況時,也許能做出好的行為,但是在大部分情況下,隻能是於人於世無補而有害。可惜很無可奈何,他們常常會占據了輿論空間,混淆視聽,我們常常說的惡紫奪朱,就是這樣情況。

    我們讀書那麽多年,遇到事情那麽多,有了一定的生活經曆,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很明智很聰明,對自己也未必缺乏自信,隻是,我們把我們辛辛苦苦學來的知識才智,用來幹什麽了呢?
    是增長自己的脾氣,還是用來看不起別人,雞蛋裏麵挑骨頭去了?
    世界上很多道理,非常簡單,卻同時非常難。
    簡單的是道理,難的是人心。
    道理是簡單,他硬是不肯從正麵去理解,一定要挑毛病,一定要吹毛求疵,在挑剔別人裏尋找自己聰明過人的感覺,並且以此為樂。
    有些人,不是從增長自身水平著眼,而是從貶低別人挑剔別人著手,以完美的標準要求別人,以“婉轉”的標準要求自己。
    看多了這樣的事情,隻能無奈著苦笑搖頭:眾生之至可憐憫者。


    比如曆史上有名的黃袍加身事件。
    趙匡胤為人寬厚,身後也是福澤深厚,後代裏,為人寬厚的皇帝也是曆代最多的,有宋一代對文人縱容有加,實在是中國曆史上文人大幸的年代,很可惜他們似乎並沒有太珍惜。當然,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證明,文人治國是有其弊端的。
    他上台,是因為黃袍加身。
    事實到底如何,眾說紛紜,已經沒有辦法搞清楚。很多人都覺得是趙匡胤的陰謀,不過是借了別人的幌子,玩兒個類似禪讓或者推辭加九錫的把戲而已。
    其實,到底如何?誰知道?
    趙匡胤出征之前,京城謠傳“點檢為天子”,趙匡胤緊張不堪,心裏沒底,就跑回家問姐姐,結果姐姐把他趕出去:大丈夫做事情,該怎麽辦怎麽辦,跑來問女人幹嘛?
    後來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也是寬厚的令人狐疑,而且還說:縱使你們不願意,別人把黃袍批到你們身上怎麽辦啊?
    再加上他對柴氏後人的優容,宋前宋後再無二例。
    那麽,會不會真有那種可能性,就象記載中的,真的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黃袍加身而不得不做了皇帝?
    ——當然,如果說趙匡胤同誌沒有一點兒想當皇帝的心思,並且沒有處心積慮為此事做些準備工作,那我也是不敢亂打包票的。
    我不是研究曆史的,不想對曆史翻案,對具體事情也沒有興趣,我隻是想說那麽一種道理,會不會真的存在一種比較善良的可能性:趙匡胤真的是沒有那個決心篡位,或者還是在兩難的猶豫之中,而被擁戴他的部下推上前台——畢竟,驚才絕豔的周世宗,對趙匡胤真的不薄,而趙匡胤的天性,真是仁厚。畢竟,以他的位置,以後宮前朝對他信任倚重,做個權臣,未必就比做皇帝差到哪裏去。進退之間,破家成國之間,也不是那麽容易下決心的。
    隻要是有些生活經驗社會經驗的人,都應該能從自己的過去中明白這些道理:當手下給你惹了麻煩,很多時候你都沒辦法說那不是我想做的,而是隻能扛著,硬著頭皮頂上去。被迫承認手下人的做法,給手下人擦屁股,被手下人劫持,都是常常有的事。
   
    提起黃袍加身,是因為有些人提出了六祖為什麽會被擁戴神秀的人追擊,並有負麵行為的暗示,似乎是得意於抓住了禪宗的小辮子。
    唉,那麽多好東西不去關注,那麽多寶貴的道理不去花心思,偏偏在這些無聊的地方著眼。人心之無奈,由此可見一斑。
    事情記載在“六祖壇經”裏,是不是史實,我不知道,具體事實,我也不知道,經書有沒有被篡改過,我還是不知道。
    說穿了,我壓根兒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世界上的好書汗牛充棟,好的事情無數,佛經三藏十二部,我都還沒有讀完,道藏四庫全書都還沒有時間涉獵,人生苦短,人生寶貴,哪裏有功夫在這樣的地方耽誤!
    不過,我還是想說說,這件事情的幾種可能性,希望能給大家多一點思考。
    第一種可能性,自然是神秀指使的,神秀就是壞人。但是,這樣的可能性之低,從我上篇文章中所提到他們後來的互相推許中就可以看出來。神秀固然推重六祖,多次延請,六祖對神秀的推重,也是一樣,要不然他怎麽會認為,在北方傳道神秀比他更合適呢!
    第二種可能性,是神秀皇帝不急,旁邊的太監急,那些與神秀的位置有切身利益關係的人,“矯詔”出動抓人,他們才是真正的壞人,神秀隻是被利用了——可是,一個和尚,又能有多少權、利,值得幾百號人興師動眾去搶?當然,這樣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我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在乎。
    第三種可能性,是我想說明的重點:會不會有一種其他的可能性,這件事裏麵沒有一個壞人?——我們太習慣於普通人的利益世界,總是從邪惡的角度去判斷,總以為有壞人存在,會不會忽略了整個事件裏沒有壞人存在的可能性?
    什麽樣的情況?
    之所以分成幾段,就是想有個讓大家思考的間隔,看看自己有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思考過,有沒有在短暫的時間裏想到最好的可能性,如果不能,那就需要反思一下了——是不是用心思太多,用心靈太少了?
    也許,是下麵的這種情況:
    神秀為人為學,人中龍鳳,無懈可擊,在僧眾中有口皆碑,人所愛戴敬服——連五祖宏忍與武則天都推許的人,怎麽可能不能服眾——大家早已經默認他是當仁不讓的五祖宏忍的繼承人。
    這時候,卻出現了一個其貌不揚,言不壓眾的“盧行者”——而且長的又很象悟空孫。
    神秀自己倒是無所謂,他是有道高僧,並不以虛名為意。
    六祖來拜師,目的是“唯求做佛”,是不是衣缽傳人,他也不在乎。
    師父宏忍卻犯了難——能出動數百人追擊,那總數多少——大家都有了心目中的英雄,一下子把那麽多人的想法全轉了,不容易。況且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惠能雖好,神秀也沒差到哪裏去啊,這可如何是好。
    況且,惠能雖然悟道了,卻還是沒有到“居家穩坐”的地步,這個過程要多久,誰也不知道。這個過程裏,誰也幫不上忙。放在廟裏,形跡可疑,還是矛盾的集中點,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爆發矛盾。如果給他事務性工作,也許會對他的進步有妨礙,不如讓他自己找個地兒獨自修行。
    想來想去,就做出了一個決定:廟裏一切照舊,讓惠能先自證自悟再去南方開辟新天地——有點象唐高祖開始想把李世民弄到東都洛陽去做半個皇帝的味道。
    但是,位置可以不爭,正法卻不能送人情。所以,衣缽還是歸惠能所有。
    於是,神秀坐鎮,惠能遠征。
    為不擾民故,悄悄的出門,儀式的不要。
    至於後來的的追擊,也未必有壞心。
    大家並不知道惠能才是真命天子,隻以為是一個南方來的普通孩子而已。如今把我們一向敬重的神秀大師兄理所當然的衣缽帶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一幫人正義感突然爆棚,就自作主張替大師兄做了主去追擊了。在他們心目中,也沒有私利,隻是為大師兄的謙虛為懷不服氣:他怎麽能這麽老實呢?把衣缽這麽重要的東西拱手送人?我們不為大師兄出頭,他就吃虧了啊!不行,追!
    嗬嗬這就是另外一種推斷,好人跟好人爭鬥的故事。
    說明白了啊,隻是一種推斷,一種另外的可能性,我可沒說是真事兒。

    我做了這些推論,沒有下定論的意思,也沒有那個能力。真實的曆史,已經湮滅在曆史的塵埃裏,誰都無法追究了。
    我隻是希望,我們在看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的時候,盡量不要在沒有掌握足夠資料的情況下,就輕易的下結論。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要妄加猜測,也不要隻盯著那些沒什麽意思的東西。世界上有美麗的鮮花,自然有落葉的凋零,世界上有潔白的雲朵,自然有汙濁的泥土,能夠懂得選擇,懂得看問題的角度,懂得分析,既是能力,也是品性。
    還是把前麵那句話送給大家,希望有心人在遇到事情的時候,能“頂門之上別具一隻眼”,而這隻眼,要是正眼,是法眼,是慧眼,而不是對眼,斜眼,近視眼。
    “有所聞法,即自開解,不由他教”。

    正如前麵所說的,我們在進行分析判斷的時候,一定要盡量避免那兩種情況,一個是沒有經過縝密的思維分析,就妄下判斷。二個是情緒代替理智,被自己的情緒影響,先有了預設立場,或者先入為主站到了反麵或者挑剔麵,而不是公允的看待問題。
    常常會想到那句名言:雖然我不同意你的言論,但是我誓死捍衛你發言的權力。
    很多年前,跟朋友聊天兒的時候,我說這句話應該再加一句才算完整,自由是需要道德做基礎的:在我誓死捍衛你發言權力的同時,也請你尊重自己所說的話,也尊重我對你的捍衛。
    當然,真加上的話,太羅嗦了,就沒有了警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