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
文章來源: 淡淡微風2007-07-11 19:48:40

“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


  這句話,據說是今年BBS上很流行的一個簽名或者留言,有朋友在我的博客裏也引用了一下,意思大概是說讓人們看清楚真相,別被一些貌似明顯的表象忽悠了。
  是啊,我們別被白馬忽悠了,坐騎未必能表明身份——不過,我們也別被印象裏的唐僧忽悠了:)
  我猜想,這句話裏說的唐僧,指的一定不是他做和尚的身份,而是由小說和電影給我們造成的那個滑稽可笑的形象。
  我們腦海裏對唐僧的印象,不是“西遊記”裏軟弱無能的唐僧,就是“大話西遊”裏唧唧歪歪的唐僧,我們不能批評藝術家對人物的重新解構,那是他們的自由,但如果我們過於相信藝術家,那就不是他們的問題,而是我們自己的問題了。被騙或者被誤導,一方麵要怪別人不道德和不守法,另一方麵,也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些地方做的也不夠好。
  其實,真實曆史中的唐僧,聰明智慧學識能力身材相貌神采氣質,大概是大多數王子都比不上的,除了沒有王子的身份。

  讓我們看看曆史記載中的唐僧。

  說起玄奘法師在中國佛家曆史上的影響,大概除了六祖慧能,沒有人能和他相比。
  他是中國大乘八宗中法相宗的創始人,在翻譯佛經的數量與質量方麵,與鳩摩羅什堪稱雙璧,但以中國人說,那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另外,玄奘法師是真正的“禦弟”,他與高昌國國王麴文泰是結拜的兄弟——就是金庸在“白馬嘯西風”裏提到過的,被候君集滅了的那個國家。
  玄奘法師偷渡出國,行程據說十餘萬裏,路經幾十個國家。他一路上多次遇到生命危險,都是靠著智勇雙全沉著冷靜,當然還要加上說不清是不是佛菩薩保佑的運氣,才化險為夷,順利到達當時在世界上排名第一的佛學中心“那爛陀寺”。在那裏學習五年以後,開始遊曆印度及附近國家,並參加戒日王召開的佛學辯論大會,有五印18個國王、3000個大小乘佛教學者和外道2000人參加。當時玄奘講論,任人問難,但無一人能予詰難,一時名震天下。戒日王又請玄奘參加五年一度、曆時75天的無遮大會,一樣是獨占鼇頭。
  回國後,唐“太宗見之,大悅”,並力勸他出仕——據說是請他做宰相,不過這個具體職務我沒有查到根據,如果有知道的朋友可以幫忙指出——玄奘法師誌不在此,自然婉拒。
  後來玄奘法師一生致力於翻譯佛經事業,直至逝世。去世後葬於我們都知道的白鹿原——感謝陳忠實。
  舊唐書載玄奘法師享年五十六歲,基本上可以確認錯誤,至於具體多少,學術界爭論不休,似乎沒有定論,大約在六十三到六十九之間——我們當然希望他活的越長越好:)
  說玄奘法師是中國第一號名僧,也許有些言過其實,畢竟禪宗後來的影響太大,六祖慧能的聲光輝耀千古,實在無人能比,但按照中央台那位主持人的說法,玄奘法師是古今中外天字第一號海歸,這個位置大致上是沒人能撼動的。

  我們還是回到本文的初衷:唐僧什麽樣兒:)

  我想,除了影視的影響外,還有一個印象很多人想必也記得,就是中學曆史課本上的那張圖片,那張圖片把玉樹臨風的玄奘法師畫成了五短三粗,實在不咋地。不過這似乎也是傳統,古書裏的人物像,基本上不能看。國畫畫人能畫出風骨的,我印象裏隻有徐悲鴻——當然那是因為我對畫不熟悉,所見太少的緣故。
  真實的玄奘法師,自然不是那個樣子。
  玄奘法師的父親就是個美男子,史載他“形長八尺,美眉明目”——原來男人也可以很美眉,自然此美眉非彼美眉也——“褒衣博帶好儒者之容”,這下子內在美外在美都齊了。老子英雄兒好漢,玄奘法師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豈止差不到哪裏去,當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玄奘法師“幼而珪璋特達聰悟不群”,這珪璋都是寶玉,可不是誰都能形容的。大了點兒,“溫清淳謹”——當得起這幾個詞的孩子可難找,漂亮或者不少,氣質“淳謹”的則極為鮮見,反正我這麽多年看過的,沒有一個能到這個標準。
  法師有次遇到“有知士之鑒”的大理卿鄭善果,結果鄭“見而奇之”,“深嘉其誌,又賢其器貌”,感歎“誦業易成風骨難得。若度此子必為釋門偉器。但恐果與諸公不見其翔翥雲霄灑演甘露耳”——從這些評論可以看出,這位鄭善果果然善於相人知人,眼光理論都是一流的。可惜的是也確如其言,玄奘法師後來聲光滿天下,他卻無緣得見了。
  不隻是法師自己各方麵都很優秀超特,他的哥哥“亦風神朗俊體狀魁傑,至於屬詞談吐蘊藉風流接物誘凡無愧於弟。若其亭亭獨秀不雜埃塵”,從側麵襯托了玄奘法師的矯矯不群。
  唉,玄奘法師如此品貌人才,怎麽能怪一路上的美女們紛紛目眩神迷心悅神怡想以身相許呢!
  果不其然,法師在西去路上真因為形貌被人看上了,不過不是美女,而是匪徒。
  法師到達中印度的某個地方時,遇到了一夥兒需要殺人搞祭祀的,見“法師儀容偉麗形貌淑美”,就想把法師做祭品。當然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終於法師沒被點了天燈,但是又可以證明法師的外形魅力,連匪徒異教徒都受不了誘惑。
  法師西行曆時十九年,去時青年,歸來時已經是中年人了。唐太宗與法師坐談以後,感歎道:“昔符堅稱釋道安為神器。舉朝尊之。朕今觀法師詞論典雅風節貞峻。非唯不愧古人。亦乃出之更遠。”
  其實,唐太宗本身也是混血兒型的大帥哥,作戰時好騎白馬,是貨真價實的“白馬王子”,年輕時“聰明勇決,識量過人”,及長則“英明神武”,“龍鳳之姿,天日之表”。
  遙想二人相見之時,一個是人中之龍龍風之姿,一個是莊嚴端雅雍容蘊藉,各擅勝場,交相輝映,該是怎樣的情狀——噫,大唐之人傑地靈,早成絕響,如今的時世,哪裏去找那樣的人中龍鳳,哪裏去找那樣世間世外的君臣佛子呢。。。

  後來的日子,玄奘法師安心譯經,也是十九年,直至辭世。
  法師臨終,“從足向上漸冷最後頂暖。顏色白赤怡悅勝常。過七七日竟無改變。亦無異氣自非定慧莊嚴戒香資被”。來的好去的也好,有始有終。
  法師去世一個月以後,“有人齎栴檀末香至。請依西國法以塗三藏身”,“及開棺發殮已。人覺異香等蓮花之氣”,“眾睹三藏貌如生人”。
  玄奘法師的弟子為他寫的傳記裏,總結法師的形貌舉止:“法師形長七尺板。身赤白色眉目疏朗。端嚴若塑美麗如畫。音詞清遠言談雅亮。聽者無厭。或處徒眾。或對嘉賓。一坐半日身不傾搖。服尚乾陀。裁唯細□。脩廣適中行步雍容。直前而視輒不顧眄。滔滔焉若大江之紀地。灼灼焉類芙蕖之在水。加以戒範端凝始終如一”。

  千古之後,追思法師之風神,徒餘歎息,惜不能禮拜階下而師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