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淩晨二三點鍾,老隊長才和老伴拖著疲倦的腳步往回趕。 淩晨的風裹著夜露的涼意侵人心腑。八汊湖也不由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收斂著它的腥臭;偶爾一兩隻流螢翩翩翻過,在幾聲蛙鳴中飄飄忽忽,尋覓著那一點殘存的稻草清香。 於是兩人沙沙的腳步在空寂寂夜晚慘淡的月色下便顯得分外嘈雜,恰似千軍萬馬簫鼓金鍾。 老伴的腳步不覺慢了半拍,禁不住向老隊長胸前偎了偎。 “怎麽啦?”老隊長頗為不悅。 “有點冷。”老伴沒有說出那份不安。她怕一旦說破,也許會引發老隊長那份好不容易靠道德支撐起來的正氣的潰泄,那樣自己連眼前這份僅存的依靠都將失去。 老隊長沒有吭聲,心裏卻明白,伸手抓住老伴的胳膊。 “這老瘋子,真該死!” 走了幾步,老伴到底止不住劃破夜的靜謐,希望籍此來推落心靈的壓抑。 “都這地步了,他還……”見老隊長未表態,隻好自己接下去。 “真是!”也不知老隊長是說羅瘋子多事還是老伴多嘴。 “怎麽也沒個人看著,就讓他出來了?” “……昌久說他要上廁所……”老隊長也沒想到羅瘋子還有這一手。 “你和昌久還不如不救他,讓他死了算了。一輩子遊手好閑的。”在老伴的眼裏,羅瘋子已然罪孽深重! “真是費話!”這回老隊長反應激烈,瞪了老伴一眼;但他沒有鬆開那隻胳膊,腳下也沒有停頓。“你能看著他吊死不救?都已經這樣了,瘋子再要出點意外,瘋子娘還活不活!” “唉,作孽哦。不知謀運謀通回來,這日子還怎麽過哦。” “……再說吧。” 不知不覺間兩人便望見了自家的房屋,老隊長突然一帶老伴的胳膊,止住身子,壓低嗓音,“不好!” “麽、麽事?”老伴抖了一下,刹住腳步,嗓音就變了。 “我走時是關著門的,現在門是開著的。”老隊長用胳膊拐拐老伴。 “這……這……”經過這一提醒,蒙蒙月色下老伴果然發現自家的大門洞開,屋裏一片漆黑,“進、進賊了?” “這個大孬子,有人進屋了都不知道,睡得真死。” “那,那,我們回去喊幾個人吧。”猛然間仿佛有股陰寒襲來,老伴渾身抖起多高,可憐巴巴的望著老隊長。 “蹲下。別吱聲。蹲下。”老隊長雙手壓低老伴的身形,盡量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脯上,用以感受那份搏擊的力量。“再看看。” “羅、羅根不會危險吧?”老伴戰戰怯怯憂心仲仲,整個嘴巴都顯得有些僵硬。 “慢慢往前移。”老隊長嘶嘶地,將嘴湊近老伴的耳邊。 老伴望望老隊長,望望家中大門,輕輕點了一下頭。生怕一開口,那賊便直撲過來,手中尺二砍刀“唰”便剁了下來。 兩人足足用了二十分鍾才捱到門前的柴垛堆旁,又足足在柴火堆旁聆聽了半個小時,在確信家中確實沒有了賊匪,這才一人拎一根木棒,悄悄潛進屋裏,猛地拉亮堂廳裏的電燈。 堂廳裏桌凳整齊,空無一人。 老隊長不敢有半點遲疑,舉著棍棒撲向羅根房間,拽亮電燈。 床上空空的,沒有羅根。 “人呢?” “這……” 兩人同時反應過來,搶向其它房間。 他們沒有看到羅根也沒有看到任何人。 “這個豬胞衣,找著了,老子打斷他的雙腿!”老隊長將手中的木棒憤憤摔在地上。 “不會吧。”是不是讓作賊的捉去了?”老伴滿腹狐疑,拄著木棒,燈光下,孱弱的身軀仍在微微顫抖。 “捉個屁!屋裏都好好的,哪有什麽賊!”老隊長恨得牙根都痛,“這個豬胞衣,到底給跑了。” “這,這……這怎麽好。……羅根。羅根!你上哪去啦?”老伴的膽怯一掃而光,就要攆出門。 “算了。這個豬胞衣,他要回來,自然會回來。找也沒用。”老隊長一把拉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