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國門的誘惑吸引的不僅僅是女孩兒們,男孩兒們也不例外。90年代初,各院校都有一些男生,要麽徘徊在頤和園門前,尋摸歐美散客自告奮勇給他們當導遊,要麽徘徊在海澱四道口五道口路邊和某一條小胡同裏外文書店內,與走出北京語言學院校門買水果買外文書的外國女留學生們搭訕,聰明點兒的會用英文跟她們從天氣和地理聊起,呆傻點兒的一上來就衝她們朗誦哈姆雷特:土壁or撓土壁,this is a快思忖……還有些小痞子們英文不靈,就衝她們嬉皮笑臉地hello,hello,常嚇得她們掉轉身往校門方向回跑。
和她道別後,我們繼續往裏,摸到宿舍區。見一偏白大眼兒高鼻女孩兒坐在宿舍樓對麵路邊椅上,身邊有一老黑在做殷勤套磁。
女孩兒見我仨走來,擺手指椅:“請坐,請坐。”遂轉頭對邊上老黑:“你,請走,請走。”
仨掐一,不平衡,她隨即回屋,叫出一位偏黑的同屋同伴共聊。她倆來自土耳其,國費赴華留學生。偏黑的同屋告訴我,土耳其主要有兩種膚色,一種是偏白的俄係,另一種是自己這樣的維吾爾係,偏黑。
我仨和她倆,聊得正開心,方才在椅邊套磁那老黑又走了回來,蛋高衝他招呼:“你好”。老黑紅心手掌外翻,手指我仨:“你們,不好!”
偏白土耳其妞兒怕老黑和我仨打架,將我仨帶入宿舍樓一層值班室登過記,帶進她倆的宿舍。
宿舍裏靠牆兩鐵床,靠窗並列兩書桌,牆掛裝飾壁毯,地鋪中東地毯。她倆讓我仨坐床邊,為我們泡奶茶,教我們“沒耳哈巴、好事恰卡”之類的土語,就是你好啊再見啦的意思。我們冒出一句:亞克西姆賽斯。結果她倆都表示聽懂。偏黑土妞兒說是你好,維語。偏白土妞兒翻出幾本書,說是她們的國父叫做什麽穆斯塔法●凱末爾寫的書,要送與我仨。
我接過一瞧封麵上的土耳其國父,別說,長相跟孫中山幾乎一模樣。隨便翻看,發現他們國父的思想境界和我們孫中山的不一樣,孫中山連俄聯共,他反共,書中寫道共產主義和納粹怎麽怎麽相似。。。後來我們就把書給扔掉了。
我仨她倆交談時,就屬鄉男最老實,讓坐哪兒就紋絲不動,就屬蛋高最活分,時不時把屁股挪到偏白土妞兒床邊,但隻要他一挪過去,偏白土妞兒就笑涔涔起身換坐到我床邊,他倆反反複複來回換床邊,樂此不疲。
後來,我幾乎每星期去一次語言學院,和偏白偏黑土妞兒說中文,說英文,發現若按正確中文語法順序說,偏白土妞兒就大眼兒瞪大眼兒,因聽不懂而愣神兒,而按照英文語法順序說中文的話,比如什麽時間是它現在(What time is it now)之類的,她倆就樂得眉飛色舞,搶答,以為她們自己中文水平已然如何了得。我不知道土語中主謂賓定狀補排序是否與英文相近,至少同為粘著語係,或至少她倆的英文要遠遠好過中文。偏黑土妞兒比偏白土妞兒知性,穩重。偏白土妞兒幼稚活潑,最愛給客人泡奶茶,最愛學中文。每次約她星期日出去逛街,逛王府井什麽的,她都答應,卻從不兌現。再後來,就忘了因為什麽不再去她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