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毛澤東和中央文史館館長章士釗（左一）在一起交談。 

兩萬銀元 

　　1918年，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讀書時的倫理學老師楊昌濟應蔡元培之邀被聘為北京大學教授，全家也即從湖南遷到北京東城區鼓樓後身豆腐池胡同十五號。當年章士釗(字行嚴，湖南長沙人)與楊昌濟交往甚深,關係密切，因此也成了楊昌濟家的常客。楊昌濟到北大後仍與毛澤東保持著書信聯係,並在同年9月底，介紹毛澤東到北大圖書館當助理員。章士釗與毛澤東因此相識。當他得知毛澤東與楊開慧戀愛後，曾極力勸說楊昌濟促成這樁婚事。 

　　1920年，毛澤東與蔡和森、吳玉章等人以“勤於作工，儉以求學”為口號成立勤工儉學會，想援助一部分青年去歐洲勤工儉學，並秘密籌備成立湖南共產黨，因此急需一筆錢款。但他們一時無法籌措到，於是就想起了章士釗，想請他幫忙。當時毛澤東與蔡和森拿著楊昌濟的信找章士釗請求幫助，在信中楊昌濟說：“吾鄭重語君，二子海內人才，前程遠大，君不言救國則己，救國必先重二子。”章士釗見到毛澤東問“你派什麽用場？”毛澤東說“是為了一批青年去歐洲勤工儉學。”“好吧。”章士釗一口答應。隨後章士釗便在上海發動社會各界名流捐款。在章士釗的影響和努力下，最後籌集了兩萬銀元，他把籌集到的錢全部交給了毛澤東。在收到這筆錢之後，毛澤東一部分用於資助湖南青年赴歐勤工儉學，一部分就用來搞革命了。 

　　此後，毛澤東和章士釗一直沒有中斷聯係，並多次為章士釗的幫助表示感謝。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毛澤東到重慶談判，在這裏他又一次與章士釗見麵。毛澤東還特意為章士釗幫助解決留法勤工儉學學生旅費的事情再次向其表示感謝。章士釗聽了非常感動。談判後期的一天，毛澤東見到章士釗問他，“關於重慶談判的事，你怎麽看？”章士釗在手上寫了一個“走”字，並小聲說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明確地表示蔣介石對和談並沒有誠意，重慶乃是虎穴之地，不可久留。毛澤東非常感謝章士釗對自己的關心。 

“一年還兩千，十年還完” 

　　時間到了上世紀六十年代，毛澤東在他七十壽辰的這一天，邀請了一些人來家中作客。除了親戚外，另外隻邀了四位湖南老鄉，他們是章士釗、程潛、葉恭綽和王季範。　

　　就是在這頓飯席間，跟章士釗一起去的女兒章含之（當時為外國語學院英語係教師）引起了毛澤東的留意。此時的毛澤東正在學習英語，於是就想聘她為自己的英文教師。能成為主席的老師是多麽光榮啊！章含之欣然同意了。從此之後，章含之每周要去毛澤東那兒教英文，又因為毛澤東經常向章士釗借書看，於是她便成了毛澤東向章士釗借書還書的送書員。對於書毛澤東每次都是還清上次借的後再借新的，一次都不含糊。章含之感到納悶，毛澤東開玩笑地對章含之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1963年初的一天，毛澤東讀完英文後滿有興致地和章含之散步，在閑談中忽然想起了自己在1920年曾向章士釗借兩萬銀元的事情。於是毛澤東向章含之說：“行老（指章士釗）有沒有告訴過你，我還欠他一筆債沒還呢！”開始，章含之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以為主席在與她開玩笑，便說：“父親沒有說過，要是主席真的欠債，想必父親是不會催債的”。不料接著，毛澤東認真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並說，“行老哪裏曉得這筆錢的確幫了共產黨的大忙啊，這筆錢後來一部分用於資助一些青年同誌赴歐勤工儉學，一部分就用來搞革命了！”最後，毛澤東讓章含之轉告她父親說：“從今年春節開始，我要還這筆欠了近五十年的債。一年還兩千元，十年還完。”章含之回到家裏把事說了一遍，並問父親“是有這回事嗎？”章士釗聽了哈哈大笑，說：“確有此事，主席竟然還記得！”可是，他們父女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幾天之後，毛澤東的秘書果然送來了兩千元，並說，主席安排今後每年春節都要送上兩千元。對此，章老不安地向女兒說：“這怎麽行？告訴主席，就說我不能收此厚贈。當時的銀元是募集來的，我自己也拿不出這筆巨款的。” 

　　章含之將父親的話轉告給毛澤東。毛澤東笑著說：“你也不懂，我這是用我的稿費給行老一點生活補助啊。他給我們共產黨的幫助，哪裏是我能用人民幣償還得了的呢……我要是說明給他補助，他這位老先生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是不會收的。所以我說是還債。你回去時告訴行老，是我毛澤東說的，欠的賬無論如何要還的。這個錢是從稿費中抽得的。” 

“從今年開始還利息” 

　　從1963年春節起，毛澤東每逢春節初二這天，總是派秘書給章老送去兩千元，直到1972年送滿兩萬元。1973年春節，章老因病住進醫院。一次毛澤東問章含之：“錢送去了沒有？”當章含之回答沒有後，毛澤東急著問：“為什麽？”章含之說：“主席忘了，當初十年分期償還，已經還足兩萬元了。去年已是最後一筆，主席當年借的兩萬元已經還清了。”毛澤東笑著對章含之說：“怪我沒說清楚，這個錢是我給你們那位老人家的補助，哪裏能真的十年就停了。我告訴他們馬上補送去。”章含之說：“父親肯定是不會收的。他當初說那就收十年。”毛澤東說：“你再回去告訴行老，從今年開始還利息，這五十年的利息我也算不清應該是多少。就這樣還下去，行老隻要健在，這個利息是要還下去”。就這樣，這“利息”一直還到章士釗去世。

作者 崔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