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匆匆行(六)人情篇
文章來源: 史迷2013-04-24 10:08:17

寫了前五篇,著重介紹了台灣的風景和水土;如果把這些都歸結為風土的話,那麽再該說說的,就是人情了。這是這個遊記的最後一篇,為人情篇,是想如實地講我們親身經曆的事,反映了台灣人的尊紀,禮貌,助人的精神。我們隻待了五天,看到和經曆了很少的事情,對整個社會來說,無異像是大海裏的一滴水。但我相信,這一滴水的確來自大海,也能展現大海。

我們這次完全是以最普通,最經濟的形式遊曆的。住的是三星半級的大眾酒店;乘坐的是公交車,包括市區,長途,地鐵和火車;吃得是街市小吃和大眾飯店。我們沒見任何台灣朋友,也沒接受任何形式的請客應酬。所以,應該說,我們接觸的是普通民眾的社會;看到的和經曆到的,也是真實的民生。先講看到的吧。

在地鐵站上上下下了十多次,每次都乘自動樓梯。像很多地區和城市一樣,台灣人的習慣是不走動的人站在樓梯的右側,留出左側為著急趕時間的人行走。可以說,這十幾次的乘電梯,沒看見一次靜止的人站到了左側。也沒見左側行走的人,走走就停下了,而是一直上到或下到終點。

站台上畫出了清楚的線,為等車的人排隊用。相對於每個停靠的車廂,相當精準:上車人在門兩側;下車人走中間。人們在車到站前,都按線排隊,我從未見車到後,人群湧向車門,上下互堵的想象。車廂裏非常幹淨,看不到任何丟棄的雜物。車廂裏也非常安靜,沒人大聲說話。感覺是人人在自覺地維護公共衛生和公共秩序。

台北和基隆的每個主要街口,都有由紅綠燈和時間表控製的人行線。紅燈時不可走;綠燈時,顯示計時,告訴過客,還有多少時間可用。時間剩的越少,計時表下那個燈光人像就運動越快,提示行人加快速度。我們看到,不管多繁忙的路口,不管有多少人在等,綠燈亮前,是沒人過馬路的。

這幾個觀察,讓我感到了民眾守紀的自覺性。除了在總統府外的大街上,我看到過道路的協管人員和交通警察; 其餘街口,從未見到過任何一個交通管製人員。我隻見到過一次警車,是在離開士林夜市的時候。我在北美生活了二十多年,也遊曆過世界上幾十個著名城市,可以說,台北的交通管理,絕不差於世界任何城市;台灣人的自覺守紀,也是我見到的佼佼者。

我走在街上,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遊客——背個背包,拿張地圖,東瞧西望。所以,當我們有困難時,就會有人幫助。一次在101後麵的小街上,從精品店出來,一時搞不清東南西北。正在展開地圖、對街名、以確定自己的位置時,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主動過來問我們要去哪。我們說要找捷運(地鐵)站,她說這周圍有兩個,要知道我們往哪個方向走,以確定我們去正確的車站。對她的好意,我們衷心感謝,聽到的還是那句話:“不會啦”。這樣的情景,以後又出現過兩次:還沒找人問,就有人主動幫助了。

酒店服務員,公交司機,長途車站售票員,博物館工作人員,都表現了很高水準的“以客為尊”的服務宗旨:熱情,耐心,專業。我們多次受惠於他(她)們的幫助,也感受到對遊客的尊重。我以前說過買車票的事,再舉個其它例子。雖然博物館是人多嘈雜的地方,但有時又是要求安靜肅穆的環境,如國父紀念館警衛換崗表演時,或在故宮的一些展品前等等(這種場合多是旅遊團集中的地方,很吵)。在這些地方,從未見工作人員嗬斥遊客安靜,也不用“噓”的出聲製止大聲說話。而是手拿一塊小紙牌,上麵寫著“請輕聲”,在大家可以看到的地方慢慢搖動,提示大家安靜。這種操作,顯示了人性化的管理,不使人難堪,是很值得借鑒的。

有兩件讓我們感動而且真實收益的事,使我們很深刻地接觸了台灣的“人情”。

其一。在去野柳的車上,和太座商量回程的時間和線路。如果我們按原路返回台北,考慮到還要到酒店取行李,就要留出更多的時間。我記得在等車時,看到這路車的總站叫淡水;而在台北捷運的地圖上我看到過一條線路的終點站就是淡水(沒去過)。我們手頭沒有台北基隆地區的大地圖,不了解做這班從野柳到淡水的車走哪條路,有多遠。隻是感覺不用走原路途經基隆回去,就應該是近路。於是,我對太座說,玩完後,我們繼續乘這路車,去淡水;從那換捷運回台北車站。

一位坐在我旁邊的先生聽到我們的小聲交談。他先和我們禮貌地打了招呼,聊了幾句旅遊的閑話。然後認真地對我說,從野柳經淡水回去並不省時間,雖然不走基隆了,但是因為淡水在很遠的西北角,從野柳到淡水要有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再從淡水乘捷運到市中心,又是40、50分鍾的車程,合起來,至少兩個小時,可能比從基隆回去還多。我說那隻好從原路回去了。他說不必。他說有一班車是從金州(野柳的下一大站)去台北車站的。這班車不經基隆,在基隆前轉上高速公路,直達台北市區。比從基隆或淡水要快多了;而且方便,不用換車。他又介紹上車的地方,說就在你在野柳下車的地方過馬路,有幾班車的停車牌;找到去台北的,等在那就是了。

在野柳玩過後,按他說的,上了直接去台北的車。真快,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就到了。如果按我自作聰明的路線走,在時間上我們可能很緊張,很可能誤車,以致誤飛機。人們不願自己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單獨旅遊,很大的擔心,就是交通不明。我算是黑大膽型的,到哪兒都敢自己闖,不加入旅遊團。而一旦出錯,麻煩也是很大的。所以,有好心人,能認真介紹當地交通,使我不出錯誤,那絕對是巨大幫助。更何況,他主動給我指明路徑,防患於未然,更是難能可貴。在道別時,我們真誠地向他表示了謝意;提前到達台北站後,我更是從心底感激他的善意和真實。

其二,還是自己瞎闖出的麻煩。從九份去黃金瓜錯過下車後,就隨公車一直下到山下的水楠洞。在九份時不停地吃小吃,基本花光我們準備的零錢。原本想到花金瓜再換點零錢,誰知下到了水楠洞,周圍一個商店都沒有,就一個“十三層選金場”的文物古跡戳在那。我們有兩個選擇:一是乘回程的車上山,去黃金瓜或九份,到那再換錢;兜裏剩的這點零錢還夠坐車上山,但時間上我們就去不了野柳了。二是坐沿著海濱的公路回基隆,這條路近,肯定有時間去野柳,但我們的零錢不夠坐這路車(去九份是當地的市區車,隻要交15台幣;回基隆就是郊區車,應該和來時我們交的錢差不多:90多台幣一個人)。

太座不想再上山,想抓緊時間去野柳,可捏著1000元的大票,是上不了車的。問我們身邊帶著孩子的一對夫婦,這附近有沒有商店,可以買東西換零錢。女同胞詳細問詢了我們要去哪裏,然後說到基隆要192台幣就夠了。問我們有多少零錢?我們把全部的都找出來,是175台幣。她拿出20的硬幣給太座,說這就夠了。太座忙不迭地推辭,說怎們能要你們的錢呢?女同胞說,就20塊錢,不算什麽,能幫你們的忙就好。他的先生在旁邊也勸我們收下,一不小心,在台灣我們成了要錢的人了。對他們說了很多的謝謝,回答還是那句“沒有啦”。

我們的經曆要是到這就結束,也就是遇到了好心人,也就是一個慷慨解囊的故事。但想不到的是,旁邊看著我們“要錢”的一位老媽媽,竟然翻出她手袋裏的所有零錢和小額紙票,數過點清之後,對太座說,這是1000塊,換給你用,你就不用要她的錢了,到基隆也不要再換了。我們有時在商店花這種1000台幣的大票,店主還要仔細甄別一下,防止是偽鈔。可這位老媽媽,對素不相識的遊客,就是為了他們的方便,為了減少他們受惠時的難堪,竟傾其所有,慷慨相助。這確實對我們震撼很大。換了我,我不會去做:誰知他們是不是騙子?誰知他們拿的是不是假票子呢?1000元不是小數,太多的理由不會做,而且也不會內疚。老媽媽表現出的不僅是慷慨,更是對人的信任,對善良的追求。太座感動之餘,拿出50的零錢給她,說您把零錢都給我們了,連個急用都沒有。老人家說什麽也不收,爭讓了一會,直到車來了,大家上車,還是沒收。

大概這些都是偶然的事件。但短短的五天,接連遇到三、四件這種“偶然”, 也說明了這種偶然的幾率。台灣人信佛教的人很多,在基隆佛光山極樂寺看展覽時,看到他們宣傳的三句話:存好心,說好話,做好事。話很簡單,但做到,也得潛心用力。我的感受是,台灣人在努力做到這樸實無華的“三好”,這就是比台灣的“風土”更感動我的台灣“人情”。

台灣行遊記到此結束。定名“匆匆”,是因為去得匆匆,玩得匆匆,看得匆匆,寫得匆匆。走馬觀花,浮光掠影。待以後有閑暇時,一定再去寶島;多住些日子,從北到南,從西到東,把台灣看個遍,也更多地接觸和了解台灣人。回來後,再寫篇“台灣慢慢看”,此一大願也。

 



台灣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