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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手稿,已經整理完畢,共有八小節,將分三次貼出。因網路原因,不便直接 署上父親的名字,隻得以"父親遺稿"的形式出現。
整理過程中,除個別錯字改動過外,每一節的小標題,是我根據該節的寓意,添加 上去的,以利閱讀。其餘均為手稿原貌。
父親已經去世,無法與讀者交流對本文精華和失疏的感受。限於親情及我淺薄的紅 學知識,故不欲就本文與網友開展學術交流,敬希鑒諒。
僅以此貼表達我對父親的懷念和重新發現父親手稿的喜悅。願同網上的所有朋友分 享這一喜悅,並衷心感謝網友們的熱誠歡迎。
《脂評臆解》
據《脂硯齋紅樓夢輯評》,評語有數千條。多數未署名字;且為諸公之批,眼界各 異。研究時如不能分屬妥洽,自然異說紛紜,難衷一是。同為愛好,強作臆解,不 敢自是,求正達者。
(一)畸笏不是脂硯
畸笏批語,除署名外,有的兼署時間;有署時相同而未署畸笏名者,亦可以歸之。 共得八十餘條。第二十二回批語:
“鳳姐點戲,脂硯執筆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悲夫。” “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隻剩朽物一枚,寧不痛乎。”
“鳳姐點戲,脂硯執筆”是一件事,“知者”是知道這件事的人。“知者”當是親 身目睹這件事的人,不包括直接或間接聽說過的人,因這類人無法統計。前條可能 脂硯自批,也可能知者之一所批,都能講通。後條按署時為畸笏所批。
假設前條為脂硯所批,他是當事人,自不待言的知者。由他口中所說的“知者”, 應當是不包括當事人本人的。後條如亦為脂硯所批,那他又把自己列入“知者”的 範圍內說話了。這是明顯的後語不搭前言,前後說話身份不同。由此可知,這後一 條批語絕不可能是脂硯所批。也就是脂硯不是畸笏。
如脂硯不是畸笏,前條為脂硯所批,後條為畸笏所批,可以講通。如均為畸笏所批, 也可以講通。由畸笏批中言及脂硯,這自然證明了畸笏並非脂硯。
(二)脂硯和畸笏的批語不同
署“已卯冬”批語均可歸為脂硯,第二十八回有一條:
“前玉生香回中,顰雲他有金你有玉,他有冷香你豈不該有暖香? 是寶玉無藥可配 矣。今顰兒之劑,若許材料皆係滋補熱性之藥,兼有許多奇物,而尚未擬名,何不 意以暖香名之,以代補寶玉之不足,豈不三人一體矣。已卯冬夜。”
這種“三人一體”論,即《兒女英雄傳》中安驥,張金鳳,何玉鳳三人之間的關係。 在中國封建社會中,多妻製是正統思想,雖賢者在所難免。蒲鬆齡《聊齋誌異》中, 寫過《蓮香 》,《青梅》等篇,並把這種三位一體的情況寫得十分和諧美好。
在脂硯這條批後, 另有一條:“倘若三人一體固是美事,但又非石頭記之本意也”, 未署名。可是在第二十二回有畸笏 一批:“將薛林作甄玉賈玉看出,則不失執筆人 本旨矣。丁亥夏畸笏叟。”
甄玉是真寶玉,賈玉是假寶玉,經渭分明。薛林二人不能合而為一,三人又怎能合 為一體?在這個問題上,畸笏 與脂硯觀點是對立的。二者非一人又得一證。並也推 知未署名之批:“倘若三人一體固是美事。。。”實為畸笏所批。
丁亥年畸笏整理存稿,常在脂硯批語後加批,意見有同有異。好像是在為《脂硯齋 重評石頭記》校對批語。例如:
第二十三回眉批:“此圖欲 畫之心久矣,誓不遇仙筆不寫,恐褻我顰卿故也。已卯 冬。” 這是脂硯先批。丁亥夏畸笏 在其後批雲:“丁亥春間,偶識一浙省發,其 白描美人真神品物。。。,恨與阿顰結一筆墨緣之難若此,歎歎。丁亥夏,畸笏叟” 讚同脂硯意見,欲給黛玉繪一張葬花圖。
第二十七回眉批:“奸邪婢豈是怡紅應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兒後墮兒, 便是確證, 作者不得可也。已卯冬夜。”這是針對紅玉對鳳姐說的一段話:“願意不願意,我 們也不敢說。隻是跟著奶奶,我們也學些眉高眼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得見識見 識。”所批的。
脂硯語言激動,態度明朗,站在怡紅公子的地位上大罵紅玉。反映了他的封建主奴 思想嚴重。在他看來,紅玉背著主人另圖高就是十分大逆不道的。 畸笏 再在後批 曰:“此係未見抄沒、獄神廟諸事,故有是批。丁亥夏畸笏 。” 畸笏認為不該如 此重罵 紅玉,紅玉後來還有大功於寶玉。但脂硯未見,不知抄沒、獄神廟慰寶玉詩 諸事,以其後來的忠心與同情,應原諒她當初的背叛。
脂評中有許多“批後之批”。如第二十六回正文:“那寶玉便和他說些沒要緊的散 話”,脂硯批曰:“妙極是極,況寶玉又有何正緊可說的。”有人出來反駁批曰: “此批被作者騙過了。”脂硯見後,儼然以寶玉自命,寫道:“脂硯齋再筆:對芸 兄原無可說之話。”這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維護批語的權威性。
(三)畸笏應是曹氏族人
畸笏批語常用“歎歎”一詞,以寄感傷 之情。書中還有許多帶有“歎歎”一詞的批 語,大都可以認為是他批的。 另外,畸笏對《石頭記》書中的鳳姐、探春、湘雲 等原型人物是很熟悉的。如:第二十二回眉批:“湘雲探春二卿,正‘事無不可對 人言’芳性。丁亥夏,畸笏叟。”
畸笏對書中采用的一些“曹家實事”,多取感歎迥護的態度。如:對秦可卿的實際 死因,第十三回批曰:“通回將可卿如何死故隱去, 是大發慈悲心也,歎歎。壬 午春。”
第二十五回,賈母思忖給寶玉點海燈的事,批曰:“點頭思忖是量事之大小,非吝 澀也。壬午孟夏雨窗。”
第二十八回眉批:“大海飲酒,西堂產九台靈芝日也。批書至此,寧不悲乎。壬午 重陽日。”
曹寅自號西堂掃花行者。周汝昌先生在《紅樓夢新證》裏說:“但西堂之名,恐怕 還不止南京織署裏有,北京大概也有個叫西堂的出齋。《棟亭詩抄》卷一詩題雲: 五月十一夜集西堂限韻。卷一的詩,全是曹寅少年尚未做織選時所作,而此作時, 約推當康熙二十五年,他正在北京作內務府郎中。”
由上列詩批可見,畸笏當是曹氏族人。
(四)畸笏的年紀
第二十四回,在醉金剛一段後有畸笏批語:
“餘卅年來得遇金剛之樣人不少,不及金剛者亦不少,惜書上不便注上芳諱,是餘 不是心事也。壬午孟夏。”
從乾隆壬午起算之前三十年,是他生活上一個值得紀念的年分。書上以三十年做計 量的批語還有一些:
第十三回,鳳姐在想五件事,眉批:“讀五件事未完,餘不禁失聲大哭;三十年前 作書人在何處耶?”
第十八回,在論戲子事下,批曰:“按近之俗語雲:能善養千軍,不養一戲。蓋甚 言優伶之不可養之意也。大祗一班之中,此一人技業稍優出眾,此一人則拿腔作勢, 轄眾恃能,種種可惡,使主人逐之不舍,責之不可,雖不欲不憐而實不能不憐,雖 欲不愛而實不能不愛。餘曆梨園子弟廣矣,各各皆然,亦曾與慣養梨園詩世家兄弟 談議及此,眾皆知其事,而皆不能言。今閱《石頭記》至‘原非本角之戲,執意不 作’二語,便見其恃能壓眾,喬酸姣妒,淋漓滿紙矣。複至‘情悟梨香院’一回, 便將和盤托出。與餘三十年前目睹身親之人,現形於紙上。使言《石頭記》之為書, 情之至極,言之至恰,然非領略過乃事,未陷過乃情,即觀此茫然嚼蠟,亦不知其 神妙也。”
第八回正文:“眾人都笑說,前兒在一處看見二爺寫的鬥方兒,字法越發好了,多 早晚賞我們幾張貼貼。”眉批:“餘亦受過此騙,今閱至此,赦然一笑。此時有三 十年前向餘作此語之人在側,觀其形已酷首駝腰矣。乃使彼亦細停此數語,彼則潛 然泣下,餘亦為之敗興。”
以上數條,故以“三十年前”為標識,都把自己擺進去了,感傷不已。可以確定都 是畸笏所批。乾隆壬午上推三十年,是雍正十一年(癸醜,1733)。在此以前, 畸笏是一個舊族世家的,與慣養梨園諸世家兄弟為伍的不經世少年;在此以後,是 一個舊家破散、多與市井醉金剛之徒交往之人。他的年齡可由上引第八回批語推出, 在雍正十一年,大約十七,八歲,否則就難受騙了。可以說,在乾隆壬午年,他年 未及五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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