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飛上藍天（五，下） 

地麵的第一陣涼風吹來，江濤先下地。老美的小女孩被飛機的最後一陣旋轉嚇得臉色發白，遠遠地伸出手要江濤抱她下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說了一連串感謝狐瑞奇的話，狐瑞奇卻徑自收拾飛機去了。

四萬一千四百八十五公頃的卡特琳娜島現在就在他們的腳下。島並不大，看出去的目光全落到藍光閃爍的海麵上，但乘公車從海拔一千六百英尺的山頂停機場下到海灣小城艾伯倫市(Avalon)，則足足走了近一個小時。江濤文不對題地想到，先前有人乘飛機從上海到日本，人都到東京了，打電話給家裏報平安，家裏卻沒人，他們全堵在機場回家的路上了。

和滿滿一車手臂、腿腳長毛的老美飛行員以及那些個小飛機一同抵達的旅客在陡窄的山間小車路上盤旋，公車駕駛員是個鬢發花白的“老奶奶”級人物。“老奶奶”威風凜凜地隻用單手開車，車身穿行在漸漸變熱的野牛群和灌木叢林的景象中，這一切，給人勃勃的生機和英勇豪邁的精神啟示。

妮可兒的手機接二連三地響起來，分派出去的天然骨膠原產品展銷隊一隊安吉拉，二隊傑森.趙紛紛給她打電話，有說賣得不錯的，有說機器出故障的，妮可兒低著聲說話，江濤豎著耳朵聽……母親節過後，妮可兒和江濤就雇了新人，讓安吉拉與傑森.趙領隊出征了。

狐瑞奇一會兒伸著大姆指和同車新認識的老美飛行員互相稱讚，高聲說話，一會兒又與江濤說中國人觀念太保守，沒幾個人敢玩小飛機的，越有錢越不敢，先生敢了太太不敢，華人的飛行協會一直不能發展壯大。美國人卻絕對不一樣，個個愛冒險，其實開飛機確實最安全。

江濤接嘴說，是啊，掉下來死的人比澡盆裏淹死的人還少，狐瑞奇笑笑。

“前天那個飛行員自己亂來，沒加油，沒拿到駕駛執照就飛上天，結果差點撞山，迫降下來才沒死。” 狐瑞奇和江濤說。

江濤心想中國人並不是整體的或天生的膽小怕事。根據卡特琳娜島史記載，一個叫Dtler的中國漁夫，就是1803年經由白令海峽南下該島的第一人。中國人並不就是守株待兔、老死家園的，中國人能上天入地、跨洋過海去冒險，尋求發展的機會和人生的新境界。

這一生還是第一次從雲端突降而不是雙腳踏上碼頭。

這一回個個都象新出爐的猴兒，手搭涼棚，跟了個會翻千裏跟頭、騰雲駕霧的“孫大聖”狐瑞奇，下山來看海邊人間的好景致，那羽化登仙、神蹤鬼跡的味道，好不奇異。

薄暮時分，漸次踏入一個雲蒸霧繞的海島。具體而微的海港城艾伯倫在沿山鱗次節比的樓房上，海濱豐繁熙攘的店鋪前，都有一種繪形繪色的北歐風味。但江濤無推敲地認定是第一個冒險的中國人發現了它，且今天他們又從天上飛來窺視它的美色風姿，就把它看做頗具東方韻味的“蓬萊仙境”了。

“蓬萊仙境”艾伯倫遍插星條旗，其數量之多實屬世上罕見。江濤心想，是不是島民的心理就是怕大陸的人們會拋棄和忘卻他們，所以要格外熱誠地加以表白？艾伯倫隻有千餘居民，大多是丹麥人的後代，與多過數倍的全美各地擁來的遊客攪在一起，愛穿夏威夷流行的花衣，個個神定氣閑，開個電瓶車上街，空氣清澄得纖塵不染。

艾伯倫，艾伯倫，碧藍的海水滿滿地洶湧在幽深的港灣裏，其上點綴雪白晃眼的海鷗啊，浮標啊，船杆啊，以及形形色色在海麵上滑翔、騰躍、旋轉，乃至潛入海底或在淺海的水藻中戴個水鬼似的麵具看魚的人們，真是美麗極了，喧鬧極了。江濤和妮可兒他們的心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