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死了，大概是心髒病突發，在夜裏過去了，不過他已經有八十多了，算是去得沒有什麽痛苦。

傑克是我們的客座教授，教人體素描，目前在教動物速寫，很受學生歡迎。上個星期五，突然取消了他的課，然後星期六就聽到他過世的消息，學生們馬上在臉書上貼出在他的課畫的畫來紀念。

傑克是康乃爾大學出身的，在很多學校做過客座，包括很多著名的藝術學院，也曾經在迪士尼做過動畫教師，因此成為洛杉磯動畫界很知名的畫家，後來又籌辦了Woodbury大學的動畫係並一直在那裏做係主任，直到退休，退休以後來我們學校當客座教授，直到逝世的那個星期還在教課，對於藝術教師來說，是一種福氣。

其實他來我們這裏，的確是薄崢的功勞，那年她去歐洲教課，就聘請傑克來頂替師資不足，按說並不是長期的聘用，等她回來以後，還一直每個學期請他來。就有其他的老師提出來，一直到院長那裏，明確地提醒薄崢：傑克隻是臨時的，不應該作為長期教師續用。但是，我不得不佩服薄崢強勢的一麵，她硬是頂住了壓力，她跟我說：傑克很重要，是我們工作室受動畫係學生歡迎的條件之一。

那一年年底的素描聯歡會上，我安排傑克作了一個人體速寫的講座，他展示了很多他自己各個時期的作品，的確很棒！你看他，雖然已經滿頭灰發，腰背稍駝，卻還是有那種壯碩高大的身板，豎立恣長的白眉下，有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在他講座結束的時候，我當著係主任和院長的麵誇他：學生們非常非常歡迎你！

那以後，傑克沒有疑問地留在我們係教書了，一晃有四年了，上個學期的時候，我顧問的一個日本學生還提出要跟他學畫馬，作為獨立課程，過去很少用客座教授帶獨立課程，因為那樣學校會增加開支，但是她執意要求，我也很想成全她，就同意了，後來這位學生果然學得很好，可是，不知道他突然離世，這個學生的成績怎麽打分呢？還有傑克正在教的班，我可能不得不提前結束休假，去處理這些事了。

傑克每次看到我，會聊很久，說他年輕時學畫的經曆，說畫人體素描的感覺，象跟我說盲棋，很有默契，可惜這個學期我沒有去學校幾次，更沒有看到他一次，斯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