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8) 尷尬人難免尷尬事
文章來源: 魯冰花2021-03-16 09:27:35

                       尷尬人難免尷尬事

我想我是戀愛了,在明知不能愛時動了真情。厲峰的影子總在眼前晃,厲峰的聲音總在耳邊響,此情無計可消除。每次有人來報賬,窗前人影一晃,我都以為是厲峰,心裏莫名的緊張後又深深地失望。

骨子裏很驕傲,不能接受他已婚的現實,更不想插足別人的家庭,理智告訴我,不能再見他。但是,他說過以兄妹相處的啊,矛盾,痛苦,無所適從。

“愛莫能助”,我怎麽能說出那樣絕情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燃燒的炭火上,火滅了,留下一堆灰燼堵在自己心裏,讓人透不過氣來。厲峰那天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跨上自行車決絕地離去。。像一個溺水的人眼看爬到岸邊,又被人一腳踹下去。。

每時每刻承受著自我譴責,良心的折磨。。我有那麽冷酷麽?

雨果說過:“一個人生活上和財產上遭了大難,還可能不為所動。但有時有一種神秘可怕的打擊打在人的心上,卻能使人一蹶不振。”

抱著一顆贖罪的心,撥通了厲峰的電話,約了周末在他家裏會麵。

厲峰想得很周到,告訴我他們廠裏的班車在市裏的停車點和時間,說我可以把自行車存在那附近。當我騎車十多分鍾到達那個停車點時,發現厲峰也在那裏,看見我他竟然裝著不認識,隻是用目光打了個召呼。我理解,也許怕見到熟人。

班車行駛到他家附近,下車時他路過我身邊,低聲說了句:“下車。”神秘兮兮的像特務接頭。

見到厲峰還是感到由衷的愉快,但他再不像往日那麽陽光明媚,有些神情黯然,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們都回來了。”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誰們?”

“我媽,我妹妹,還有,。。我老婆。昨晚才來的,沒來得及告訴你。”言語間有些無奈。

“那我還是不去了吧。這裏有兩瓶好酒,送給大伯以答謝上次對我的接待。”我伸手到挎包裏去掏酒,心裏卻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

“去吧,我都跟他們講了。”厲峰沒一句客套話,接過兩瓶精裝的酒抱在懷裏;“走!”

這種場麵我真的很怕,我到底是厲峰的什麽人?聽說他母親又是那麽個狠角色。但我也有點好奇,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母親,可以置兒子的終身幸福於不顧,包辦這麽一樁婚姻。

還有他老婆,怎麽就有能力把一個不愛自己,急於掙脫的丈夫死死栓住,過了這麽些年?

我已做好了準備接受冷遇。還好,看在厲峰的麵子上沒把我趕出來。

厲峰把我介紹給他的家人。他母親,中等個兒,目光冷峻,看人的眼神像把劍,寒光閃閃的。他老婆真的讓我吃了一驚,莫非真是天使下凡時臉先著地?慘不忍睹如車禍現場。這一點厲峰從沒提過,隻說過不在一個精神層麵上。最可憐厲峰的腦癱小兒,四五歲了,也不能走路,隻會坐在沙發角上,歪著腦袋嘻嘻地笑,嘴角哈喇子直流。一一見過後厲峰讓她妹妹陪著我,就幫著他老婆做午飯去了。

以前聽厲峰說起過他妹妹,果然是一個乖巧,伶俐的女孩兒,大大的眼睛像芭比娃娃。問這問那什麽都好奇,她說她也想當兵,從小就崇拜女兵。看來厲峰跟她提起過我。

午飯桌上,我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敢多說一句話。厲峰的父親和氣地問了我一句:“你父母身體還好吧?”

“他們還好。”我回答。

厲峰的母親顯得很驚訝,眼睛一道寒光掃過去,問厲峰父親:“你認識他們?”

“我哪兒認識,這姑娘上次來說起過。”厲峰他爸溫和地回答。

厲峰母親眼睛的寒光又掃到我的臉上,我已經感覺到涼颼颼的:“你以前來過?”

還沒等我回答,厲峰接過話去:“上次從北京回來,叫上冰花,跟小高,小譚在家裏聚了聚,給那兩位學長送行。跟你說過的。。”

我怎麽感覺厲峰替我擋了一刀。厲峰的老婆基本不言語,看我的目光並沒有敵意,性格看上去很溫和。時時看著厲峰的臉色,唯恐不慎得罪了他似的。而厲峰又總是看著他母親的臉色。。他母親又處處護著兒媳婦。

聽欣兒姐說過,厲峰很孝順,從結婚那年起就在鬧離婚,卻又不敢違拗他母親。

這家人關係太複雜太微妙。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不管怎樣,人家是熱熱乎乎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到底算哪棵蔥?

暗下決心,不再跟厲峰來往。他離不離婚,幸福與否,關我什麽事兒?我沒有拯救他的義務。

匆匆吃完飯,找個借口趕緊離開他的家,逃離這是非之地。厲峰送我到車站。

“還會再見嗎?”厲峰幽幽地問。

“當然。”我想都沒想就回答,也忘了剛才還下的決心。

其實那次見麵後往來就很少了。但通過欣兒姐的信息鏈,厲峰的動態我一直了如指掌,我的情況厲峰也該了解,世界本來就很小。

後來聽說他兒子夭折。他帶著律師回去離婚沒成功。情場失意,官場得意,步步高升。

我那年參加高考,分數剛夠大專線。符合政策帶著工資上學,畢業後調到地區文化局。

後來結婚,生女,調到另一個城市工作。在我女兒6歲時,厲峰突然從天而降,到我工作的城市去看我們,和我老公,女兒在一起吃個飯。(聽他司機說,他剛離婚。)

來美國7,8年後,又一次突然來訪,給了我個驚喜。他後來又結婚,兒子在加拿大上學。

我結婚後,跟老公坦白過這段交往。我老公很大度,說:“我不能改變你的過去,我隻要你的將來。。”於是把那段經曆和感情埋在了心底某個角落,密封了。我的“將來”一天天到來,跟我老公攜手人生路已經30多個春秋,育有一雙兒女。見到厲峰,老公也能坦然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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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前的一篇日記:

“你說話能不能大聲些?很費電嗎?”

“怎麽你就不明白!你這漂亮的腦殼裏都裝了些什麽?漿糊嗎?”

人之初,性本賤。常常在他類似的嗬斥聲中,我竟也能甘之若飴。有生以來,除了我母親,沒有誰敢用這語氣跟我說話。

 認識,交往的幾年裏,他從沒有說過那三個字,但我能感覺到,他每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兒,每一次欲走還留的轉身,都釋放出濃濃的愛意,將我結結實實地包裹。

單純,傻兮兮的我在他眼裏是透明的,我的每一個小心思都瞞不過他。而他卻像霧像雨又像風,難以琢磨。我想我從來沒有真正懂過他,以至於最後終究失去了他。

(《人在旅途》係列結束,生活還在繼續,謝謝跟讀:)

有兩篇小文涉及到那段感情經曆和厲峰的到訪,放到這裏:

何處是歸程?

一段兒心路曆程

人在旅途(7)披肝瀝膽訴衷情

人在旅途(6)找到工作了!

人在旅途(5)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人在旅途(4)期待中的重逢

人在旅途(3)幸福來得很突然

人在旅途(2) 相見恨晚

人在旅途(1)剛好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