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歌回放】:檸檬樹
文章來源: 網上無名2008-03-31 15:30:35



下班回家,有好一段local的路要開。我喜歡這段路。

下高速前,得等一個很長的交通燈,紅燈不能右轉那種。路左邊站個要錢的男人,右邊站塊Free Leonard Peltier的大牌子。最早的時候,每次等綠燈都看他們。時間久了,對他們已經視而不見,隻去注意遠處的紅綠燈什麽時候變顏色,或者發呆,等著身後的車子“嘀”我。不過如果某天我不再走這條路,肯定又會偶爾想起他們,就像我現在有時想起從前所住的路口,那個賣草莓的墨西哥男孩兒。

下了高速,右邊出現一片小小的plaza。裏頭有間寵物店,就是我們買魚食兒鳥食兒的地方,經常派人穿上Blue's Clues或者Nimo的衣服,舉塊牌子,站在街口為店鋪拉生意。他的卡通衣服老也不洗,軟塌塌髒兮兮,使他看上去很有幾分落魄相。他自己大概並不在意,一條長腰帶也從戲服下麵露出一截,隨著他的晃動左右搖擺。

Plaza之後那塊天氣/時間顯示牌,氣溫對不對倒不知道,可我知道上麵的時間一直都是錯的,永遠跟標準時間相差六分鍾。

冬天黑得早,plaza和電子顯示牌是那段路上最明顯的標誌。過了它們,就是長長的黑暗,公路被山坡與樹木共同擠壓著。雖然知道黑壓壓的樹林後邊有熱鬧的人家,開車的人卻是除了車燈與月光,其它什麽光亮都看不見,一切全憑記憶和想象。

路邊有風景自然很好,不過就算天黑看不見風景,其實也不錯,可以專心開車聽音樂,全部擁有周圍那點兒時間和空間。嗯,全部。

慢慢地天就變長了。向著東方開車,從倒後鏡裏,正好看到桔紅的斜陽,好比一幅展開了的巨大圖畫。人們在畫裏開著車子,你的畫裏有我,我的畫裏有你,我們的畫裏有他們正在收聽我們的音樂。

夏天回家必定豔陽高照,不如就把車窗打開吹風,音樂最好關掉,不然音符會被灌進來的風吹得七零八落。

過了這一段長長的大路,轉上往家裏去的小路,通到底便是小山一座,山中一年四季都很好看。春天開出的野花,跟家裏風格不同。明明也都是嬌嫩,且沒有人照料,偏偏長滿了山坡,得一絲小風就搖頭晃腦起來,比家中那幾株小苗壯觀太多;夏天去野餐,從家裏一路走到進山口,已經滿頭大汗,還沒上山,就需要找個樹蔭坐下來歇息,把東西給吃光了正好回家。其實不外乎是那幾樣老掉牙的食物,可就是比在坐家裏飯桌旁吃得香甜;秋天和冬天,山坡上都是齊腰的野草,坐上去會紮屁股的,所以隻能不停地走,可惜這裏的天氣不夠冷,無法體會到大風吹透衣裳的萬丈豪情。

山比家遠,不特意去,是看不到山的。總要等到全家都在,才會去山裏觀賞風光。平時下班,當然迫不及待回家,雖然家中有無數雜務需要處理。

如果有一天,能夠坐下看風景,再也不必急著去處理什麽,該有多好啊!我實在不是一個能夠老實過日子的人,總幻想有象牙塔的存在。在世外桃源那兒,大家都不用吃飯不用睡覺,想幹嘛就幹嘛,不想幹嘛就不幹嘛。而我如今的生活卻恰恰相反,人人都得按頓吃飯按時睡覺,睡覺還得在床上,床上的單子被子還得常洗常換。

蕭紅的《回憶魯迅先生》,已經聽說很久了,還是因為餘傑對於蕭紅同魯迅相愛的猜測(《魯迅和蕭紅:另一種情懷》),才想到要看,嗬嗬。不過不曾特意去找,最近才偶爾拿到,看了,十分喜歡。蕭紅寫的明明都是些細節,再平常不過,可正是那些細節,你讀了,卻覺得讀到的不是柴米油鹽更不是書桌病榻,而是天真活潑的精神記錄。感傷而又不肯妥協,認真而又任意遊離,在蕭紅的文字當中,向來就不欠缺。在《回憶魯迅先生》之中,表現得則更加明顯。

有一天下午魯迅先生正在校對著瞿秋白的《海上述林》,我一走進臥室去,從那圓轉椅上魯迅先生轉過來了,向著我,還微微站起了一點。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一邊說著一邊向我點頭。

剛剛我不是來過了嗎?怎麽會好久不見?就是上午我來的那次周先生忘記了,可是我也每天來呀
……怎麽都忘記了嗎?

周先生轉身坐在躺椅上才自己笑起來,他是在開著玩笑。

梅雨季,很少有晴天,一天的上午剛一放晴,我高興極了,就到魯迅先生家去了,跑得上樓還喘著。魯迅先生說:來啦!我說:來啦!

我喘著連茶也喝不下。


魯迅先生就問我:
有什麽事嗎?

我說:
天晴啦,太陽出來啦。

許先生和魯迅先生都笑著,一種對於衝破憂鬱心境的嶄然的會心的笑。


海嬰一看到我非拉我到院子裏和他一道玩不可,拉我的頭發或拉我的衣裳。


為什麽他不拉別人呢?據周先生說:
他看你梳著辮子,和他差不多,別人在他眼裏都是大人,就看你小。

許先生問著海嬰:
你為什麽喜歡她呢?不喜歡別人?

她有小辮子。
說著就來拉我的頭發。



Lemon Tree by Fool’s Garden(非自動播放)



 

蘇慧倫《檸檬樹》(自動播放)


附蕭紅《回憶魯迅先生》全文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