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於懷的一次周末經曆
文章來源: texas20062007-06-04 11:34:48
星期六,全家去附近的一個小鎮公園散步。公園離我家不遠,叫作瓊斯兄弟公園。好山好水,以前從未去過,是H在釣魚路上發現的風水寶地。曲裏拐彎的摸到入口,毫不起眼的一條小道,開進去豁然開朗,一片湖泊,對岸就是一排青山,盆景一樣的風景,很像紹興的東錢湖。 對麵山上豪宅數眾,公園裏有一個公用dock, 不停的有人開著卡車來把自家的遊艇放入湖中,全家泛舟湖光山色中。也有野餐的, 遊泳的,小孩子玩的滑梯。 公園豎著牌子, 嚴禁釣魚,嚴禁跳水, 嚴禁不係狗繩。

我是怕狗的人,且怕得要死。 如果有公園可以讓狗們自由行走,我是堅決不去,省的不必要的擔驚受怕。本市有專辟狗公園, 我向來敬而遠之。蓋這種怕狗的事,多為愛狗人不解。狗主人們都說自己的狗兒不咬人,性格溫順。 他們實在是不知道對怕狗者而言,不是怕狗咬人,我們怕的是狗的眼神以及毛茸茸的感覺。如果不幸被狗舔一下,撲一下就更是毛骨悚然。 魯迅在狂人日記裏第一句話,“趙家的狗看了我兩眼” 在我這種怕狗的人讀來,簡直是塑造氣氛的最有效手段。所以,狗兒們,看起來可愛, 但請不要過來, 不要注視我,不要靠近我!

所以規定了狗必須係狗繩的公園是我等怕狗人的福音。但是偏偏世界上就是有狗主人視規矩不見。 這個公園就有一對大黑狗被放著撒歡。主人是一對年輕夫婦。女的穿比基尼,戴大草帽, 男的穿巴哈馬熱帶遊泳褲。俊男倩女,很漂亮的一對碧人。好在他們和我們一直保持著距離。我們在這裏逛了一個鍾頭,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回家。我們走向停車場的時候,那個女的向我們這個方向走來。我一時沒管住自己, 忍不住對她說請你把狗們係上狗繩子。 "Could you put the dogs on leash please?"

她愣了一下,也許這輩子她從未被告知她的愛狗需要係狗繩。 她這樣回敬我,“The law also says that you should always carry a passport with you."(法律不也規定你要隨身帶護照嗎?)

她沒錯,移民法是規定外國人必須隨身攜帶護照。但事實上人們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將護照像駕照一樣隨身帶。官方機構也認識到這一點。他們在實施的時候,也總能給予合理的時間讓外國人提取有效證件。她是在挑釁我一個外國人不要多管閑事。

H 走在我後麵,聽見了她的話,回說,對不起夫人,我們有身份!他是企圖緩解。我正想說, “I am just talking about the dogs." 時看到她已經把狗們給係上狗繩, 就閉口了。想想還是沉默是金。我反思自己講話可能不太客氣, 以後有待提高語言修辭, 克服英語口音。

沒想到在我最後快要上車的時候,已經走出好遠的她飄來一句話, “Remember this is not your home!" (這裏不是你的家)。我真想把車窗搖下來告訴她這裏是公園,也不是你的家。這公園法則是你們自己定的,不是我定的。可惜我坐在麵包車最後一排,自己控製不了車窗。我們開車從他們身邊經過,我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不吐不快。

再過三個月,我來美國滿十周年。因為一直在學校,身邊總是有多元的文化多元的思想。 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遭遇。有時候看著兩個孩子,看著我的房子,每天去上班,買菜逛街看電視,也有好像生根發芽的錯覺。 人的一生都在追問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的命題。宗教就是回答這一命題的,顯然還不夠。不然不會有這麽多人繼續哲學迷惘。在我看來,移民們就是一群不滿足於思想追問的人,徹底的身體力行的在路上。隻知道要到彼岸去,但是彼岸又是何方?感謝這個local 提醒我審視我客旅的身份, 提醒我的種族ethnic identity, 她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提醒了我的孩子們,他們的外表注定他們與眾不同請務必好自為之。但是她忽略了有這樣的客旅生涯是人生何其寶貴的經曆,其中的豐富遠超井底之蛙們之想象。人和人之間隻要有強大的自我,就難以有尊重; 人如果自己不願意聆聽,就永遠難以避免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