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采心_文學城博客

離婚前半夜下床被老公吼離婚後上床把它當寵物——芹的故事（7）

上集結尾：

可房子的名頭是他的。——她低下了頭，沮喪地繼續。

早在2008年次貸危機發生後，他以獨自承擔貸款、而不讓我身背“負資產”為由，要我簽Quitclaim deed。當時正逢兩孩子開始叛逆，我沒時間研究透這份棄權書，也沒有懷疑丈夫的誠意，就跟他去公證員那裏簽了字。沒想到就那麽幾分鍾，幾分鍾啊，導致了我今天的淨身出戶，想起來真是愚蠢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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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芹為了拿到這份工作，公開了自己離異後的身份，——單身女中年。也不得不家醜外揚，坦承了自己被前夫愚弄後所處的窘迫之地。

麵試官也真夠意思，支棱著耳朵當“樹洞”，直到下班了還做“無底洞”。

芹發現了什麽，主動停住，對眼前這位比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太多的小老外說：不好意思，咱們的麵試，超時了吧？

小夥子大夢初醒地看看手表，感歎：OMG！可不是，你的故事太吸引人，像肥皂劇那麽抓馬，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忘掉時間，竟然這麽快就完事了！

芹聽著別扭，卻見視頻中的小夥子忙忙呼呼地開始收攤，也不好再講什麽。

收拾了片刻，小夥子抬頭，端正一下坐姿後開始收尾：Mrs. Wang, oh no, Ms. Wang, oh nope，umm…… Oh yes！ Gin, Gin ……

No, not Gin, it’s Qin，——芹本要做更正，為自己到底是誰再次提供答案，可倏忽間就想起從前的一次趴體上、前夫老鄭隻喝一口就被嗆得咳嗽不止的Gin，——金酒。

她於是沒吭聲，索性將錯就錯，“沉默是金”。

小夥子以為叫對了，清清嗓子重新開始：Gin，我會把你剛才所說的情況，如實報告給麵試組的負責人。不過我必須誠實地告訴你，你對這份工作的緊迫需要，與你是否能勝任這份工作，完全是兩碼事。而你是否能勝任這份工作，才是我們最為迫切需要考慮的。

芹聽後心涼半截，“頓悟”不請自來：難怪他半下午就那麽“無底洞”地聽著，原來“左耳聽右耳冒”，根本沒走心啊。

察覺到芹的某種失落，小夥子避開她的目光，眼球亂轉著說：Gin，我也建議你再找找別家，據說州政府再度推出可在自家院中、加蓋附屬住宅的“ADU政策”後，這附近有好幾家建築公司在招人，薪水也都比我們高。

芹笑笑回道：當然不能隻可你們一家來，不過正因為貴公司的薪水最低，我才對你們最有信心。

Huh？——小夥子一伸脖，鏡頭下的臉，凸成外星人。

芹鼓起勇氣，用這些天為著麵試、而在家裏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外語角”，反複嘟囔無數遍的爛口語，艱難地自辨：先生，當你跟你們的負責人匯報時，請再幫我轉達幾句。我認為，最後你們要我還是不要我，不能單看我一方，主雇雙方的相互匹配、彼此適合，才是讓兩者達成長久穩定的互惠關係的關鍵。你們的薪水低，低到同簡單的服務行業差不多，而且是死工資，一個月下來所賺的，估計還不如餐館裏能拿小費的服務生，讓那些有家要養的人，怎麽能安心久留？我在想，應該隻有我這種離了婚、競爭力又不強的單身大媽，才能夠死心塌地地為你們做下去吧。

小夥子看似受到某種觸動，一時間忘記代表誰，沮喪之情溢於言表：你說得不錯，作為一個有家的男人，這裏的薪水的確讓人吃緊。我也跟上麵提過此事，但沒用啊！

噢？——這回臉凸成“外星人“的，是鏡頭前的芹。

上頭說這兩年受疫情的衝擊，公司是靠政府的補助金，勉強維持著。若不是近期ADU政策讓附近的亞裔社區反響熱烈、其中有很多華人來找我們搞設計，遞申請，公司也不會再招人。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講講算了，咱們已經嚴重超時，還是不多說了……

哦,——芹似乎聽到有什麽急需抓住的東西，隻是還沒捋清頭緒，就見對方一邊瞄著腕表，一邊語速流暢地走過場，講些告別話，接著屏幕鬼火一閃，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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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被下了線。

她呆呆地坐著，有一種解脫更有一種茫然，——確切地說，是一種什麽都把握不住的無力感。

從四口之家搬到眼下的一室一廳，周圍有幾件汽車旅館裏一般的簡單家具。假如把自己也看成是被造物，那麽生命中的今天，就這樣藉著“物以類聚”，定義了自己的存在。

而對於一位已被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婦人生、給整殘了的毫無社會競爭力的離婚大媽，未來又有多少機會，去反轉這樣的存在？

屋裏死一般的寂靜。

卻充滿了活生生的虛無。

哦，存在與虛無。

“是的，《存在與虛無》，——很多年前讀得稀裏糊塗的那本書，現在反倒清晰起來，——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在活生生的虛無裏。也仿佛看見作者薩特正用他那因患有斜視、而終生無法對準同一目標的雙眼，來‘一分為二’地直視著自己的方寸之地。” ——這是那個晚上，芹在麵對屬於自己的“”存在和虛無”時，所寫下的第一段話。

“誠然，當我們聚焦於眼前任何一個具體物件時，未患眼疾的正常人，都可能比他看得更清楚。然而，當一眼注目“存在”，一眼凝視“虛無”，又有誰能像他一樣目光如炬，同時對兩者洞幽燭遠？”

“因而，當明眸被斜視否定，當健康被殘疾超越，我們又將以怎樣的存在，去顛覆預設的存在？我們又將以怎樣的選擇，來充填人生的虛無？“

就這樣，離婚時淨身出戶淨到連手機和電腦、都一並還給前夫的芹，用眼前桌上僅有的筆和本，一次次地從自己的頭腦裏，往紙上搬運著文字。

開始時她感到沉重艱難，有如西西弗斯往山上推石頭。

然而比西西弗斯幸運的是，搬著搬著，她竟然找到快樂的通道，並在那個通道上拾回自己失落已久的“癖好”。

20年來，她一直想撿起那個自打中學時媽過世爹再娶、她被送到盲眼外婆家，就開始伴隨她在孤獨中一天天長大的強烈癖好，卻始終未得繼續。

油鹽醬醋茶，吃喝拉撒睡，輪番在日常中搶去優先權，將它排擠成每晚入睡前的遺憾。

她也曾經深夜翹睡，一個人到書房裏嚐試著“過癮”，卻總被一覺醒來後、想幹那事兒的老鄭，衝著書房吼道：王小芹！你怎麽三更半夜的不幹正經事兒，又偷著下床，整那點兒“屁事兒”去了？！

如今，她終於可以以實際行動，為“屁事兒”平反，為“屁事兒”翻案，光明正大地做起這件再也不關老鄭“屁事兒”的“癖事”，——自由散漫、海闊天空地書寫自己的日記。

隨意神遊冥思，隨訪孤魂野鬼，隨記所思所感，隨便“精神出軌”，哈。

那天晚上入睡前，跟她一起上床的，還有她綠絲絨精裝的日記本。

公寓裏不讓養寵物，她卻開心有它當“寵物”，相互陪伴，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