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懟丈夫:老了胖了怎樣 絕不將就下半場 ——離婚後的芹(2.)
文章來源: 悉采心2023-09-23 12:07:47

她怒懟丈夫: 老了胖了怎樣 絕不將就下半場  —— 老友記之三:芹的故事 (2)

 

楔子:

我從來沒有榜樣,我用順從的方式 叛逆。——瑪格麗特. 杜拉斯

 

上集結尾:

芹實在捱不住了,看看牆上的掛鍾,正是國內周六早,咬咬牙給丈夫發了“恐嚇信息”:你趕快給我打電話,若是再不理不睬,我就當你出事了,立馬回國報警去!

她哪知,盼望打通這通電話的,不僅是她,還有電話那端早就跟老公睡在一起、並看了這條信息的,——麗人。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2911/202309/1331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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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小時過去了,丈夫那邊沒動靜。“恐嚇”如一枚失效的臭彈,用寂靜告訴你:又敗了,可憐蟲。

窗外已是晚霞慷慨,金輝四溢。時差提早15小時的國內,也應該是日上三杆,豔陽高照。芹望著窗外,搞不清自己心裏的時辰,它似是早就停更了,一直陷入幽寂沉暗,無法破曉。

在地上困獸似地走了幾圈,她操起電話,略過平日裏常用的微信,開通Roaming後撥打國際長途。

 

果然取得了決策性的勝利,丈夫老鄭接了。

就聽他扯起似乎因為昨夜宿醉、而嚴重缺水的沙啞喉嚨,怨聲怨氣地問:搞什麽呀你,怎麽打起了每分鍾3刀多的國際長途?

芹“看到”,在內心湧上來的湯湯泱泱的答案中,浮出了最清晰的一條:怕啥來啥吧。就因為你是那位老鄭,——怕我花錢打國內去找你、因而回國前堅決不許我開通Roaming的老鄭,我才不得不以電話費當賭注,逼你接聽。

 

話要出口那一刹那,她卻像革命黨吞紙團那樣,無聲無息地吞咽了它。她提醒自己,不能因為眼前的隔閡矛盾,就一吐為快,傷害那位曾經追求她、愛護她、與她生了倆娃的孩子爹。

且作為跟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她能從他剛剛講話時生硬的舌根中,感到他身上還未消退的酒精。於是最後脫口而出的,竟是一句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溫和的詢問:世富,你沒事兒吧?

你看你,還沒回答我,卻問我有沒有事,真是個奇怪!你倒是快說,為什麽要擅自開通Roaming,花高價給我打長途?

盼著“好言一句三冬暖”,得到的卻是“話不投機半句寒”。芹隻好收回關心,平靜地回道:微信找不到你,我就打電話了,——是,是孩子的事。

 

一看是談孩子,老鄭反倒來了情緒,興衝衝地提高嗓門,打開了話匣子。

噯你還別說,自打我看到噢,我的雙棒兒子發短信過來報喜,著實興奮了好幾天,周圍的祝賀聲更是接連不斷,真是長足了麵子!不過坦白講,高興是高興,我並沒什麽大意外。虎父無犬子,英雄兒好漢,就我這,從小到大一路穩做學霸的老鄭,怎麽能生出熊孩子呢?!

芹無語,不知說啥好。——敢情聽上去,這孩子都是他一個人克隆出來的。就連若不是母親一次分泌雙卵,縱使他的精蟲排山倒海前仆後繼、那也生不出異卵雙胞胎的這回事,也被這位生化大博士先生,給健忘了……

 

不過這總算是對話的開始,比失聯強。芹邊聽,邊望著牆上倆娃高中畢業時的一係列校園照,插不上話。

耳旁,是獨攬其功的丈夫,眼前,是等錢上學的孩子。她默默地當聽眾,認可著自己在大局當前的,——靠邊站。

 

靠邊站後冷靜旁觀,也才驚訝地發現,牆上這些孩子的近照,都是出自自己的手。取景抓拍,挑選打印,再鑲進專門訂購的顏色不同、尺寸各異的大小相框,最後還要操起錘子打眼兒釘鉤,才能將照片掛上牆。而自打年輕時就極喜愛攝影的丈夫,已經很久沒為自己和倆娃,按下過快門兒了。

雖說,丈夫玩的相機,早已從剛出國時手掌那麽大的“傻瓜”、升級到鏡頭如“炮筒子”一般的佳能數字單反,卻不知從啥時起,“炮筒子單反”如陳列在博物館裏的古董望遠鏡一般,被老鄭束之高閣。

而常讓她和娃所麵對的“炮筒子”,則是他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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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時倆娃高中畢業,老鄭說太忙太忙,脫不開身。見丈夫回不來,芹便去找他的高級相機,好於孩子的畢業典禮中,也能像很多家長一樣,胸前掛著“大炮筒”,專業記者一般地對著倆娃隨時舉起。

去丈夫專門存放照相器材的櫥櫃裏翻很久,這才發現,“炮筒子”相機已隨著“炮筒子脾氣”的丈夫,一道消失了。

也倏忽間心生傷感:不管是用來拍生活還是發脾氣,“炮筒子”總還能給這個家,帶來些煙火氣。現在老公的“雙炮”皆不見,難不成留給自己的,隻剩下沒人稀得陪你玩的,——半紙殘局?

 

可此時說來也怪,電話那端的丈夫,不但沒冷局,反而越說越來勁兒,津津有味地數點著自己的光榮曆史:幼兒園就開始喜歡數字,尤其擅長心算,每次提前說出答案,都被正擺弄手指教孩子的女老師,狠剜好幾眼;剛上小學一年級,就能做完1分鍾近60道題的小九九考試,而且那天早晨還沒吃飯……

進入中學後,總是能登上走廊貼出的、大紅紙排名榜的榜首,膩味得自己都懶得看:高中二年級,榮獲全省數學競賽冠軍,還是提前交的卷……

 

芹攥著耳邊的電話,時不時地抬起另一隻手,擦拭著更年期中一著急、就虛汗不止的臉,焦急地等著話題能轉向孩子。她也暗中祈願,待會兒談學費時,丈夫也能發揮“個人英雄主義精神”,繼續獨攬其果,不厭其數,將學費落實搞定。

那邊呢,丈夫仍以一往無前的牛X之勢,向前演進:省數學競賽中奪冠的小鄭,已經被保送到省城的全國名牌大學,成為全村全鄉、乃至全縣全地區人人稱奇的,——人中麒麟。再後來,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考出托福640、GRE 2300的好成績,順利地拿到美國名校讀研的全額獎學金……

老鄭一發不可收地“口述曆史”,彷佛誰在采訪他,又仿佛麵對烏壓壓的滿場觀眾。他像是完全忘記了,芹不但是他唯一的收聽者,還曾是他的大學學妹,是他當初從同係的好哥們兒那裏挖空心思、所撬來的漂亮女友,更是出國後為了他能專心讀書,下飛機第二周就到餐館去打工的賢內助……

 

嗓子說到冒煙時,老鄭終於打住,回到自嗨中他險些忘記的主題,鄭重提醒:為孩子高興,你發微信說說就行啦,以後不要再花高價打電話!

芹趕緊抓住話茬兒,報告了孩子在等的學費。

哦,弄了半天,是管我要錢啊!那啥,我昨晚兒睡得晚,現在腦袋渾漿漿的,感覺跟錢有關的事兒,都整不明白,還是緩一兩天再說,到時候我給你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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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又像以前一樣,一兩天變成一兩周,一兩周變成一兩個月,芹跟著說:還是定個時間才好,因為孩子告訴我,學校都催了幾次了。

催就花高價打長途?你也太沉不住氣了!你看呢,就這一會兒,咱們就花了上百刀,一千來塊人民幣。從前都說,美國沒有免費的午餐,現在呢,中國也沒有,還都不如咱小時候了,餓了就有大鍋飯,吃飽就睡沒壓力。眼下的人啊,個個賊奸溜滑,人人狼披羊皮,這賺一分錢比撿一份錢,還TM的費勁……

芹不反對,不讚同,不表態,沒反應,隻等老鄭定好時間,以靠近使命。

 

卻忽然,聽到一道尖溜溜的女聲,在背景中由遠而近大聲責備:噯我說媽,你咋突然打電話過來,我剛起床,還在浴室中泡澡呢!

芹一驚,脫口而問:老鄭,你在哪裏?

而她的雙耳,卻再也聽不清先生的順口胡謅,像遇到危險、頓時支棱起來的貓耳朵,專門跟著女聲那飄來蕩去的高音頻,選擇性地接受信號。

 

什麽?上次的手術費又來催賬了?——女人倒像是特別配合,幾乎用吵的方式來問話:你先別急嘛,媽!來管我要過河錢,也得給我些時間吧!這樣吧媽,我昨天剛為公司簽下個大單,說不定這兩天就能拿到獎金,現在就幫你問問,鄭總——,鄭總——,世福,親愛的世富——

電話隨即斷線,老鄭似是在驚慌失措按了鍵。

芹這邊也更是駭然,指一鬆,掉了手機。

 

雖然當初就預感不佳,老鄭回國後更是心緒無寧,但是她,一直都允許自己處於分裂狀態,讓內心裏的那位跟老鄭過了20多年的“鄭太太”,VS著深存質疑的“芹”。

“鄭太太”經常指著很喪的“芹”,不斷地搞批鬥:一切不過是你的胡思亂想,是沒底氣沒自信的衰人表現,是“怨婦心理病”的開始,是“受害妄想症”的征兆……

然而剛剛,就在剛剛,忠誠的雙耳,印證了她的第六感。此時此刻,無論是“芹”,還是“鄭太太”,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勝利感。她們雙雙被抽空,盡管已合二為一,卻終似一副失去脊椎的皮囊,順著牆壁漸漸滑墜,最後癱軟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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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娃憋不住,開著私家車出去野營了。整個周末,芹一個人在家,沒有等到丈夫的一絲信息,——哪怕隻是蠻橫的抵賴。

又過了無比煎熬的一周,寂靜得令人絕望。靠安眠藥睡了兩天後,芹終於打起精神,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不厚道的時光,就這樣殘酷地擺在眼前:8位數還沒見影,自己剩下的好日子,已被盡數掠走。

 

痛定思痛,她決定跟丈夫把話挑開,說個明白。抑或擔心他又放她的鴿子,抑或擔心自己無法再次麵對難堪 ,她選個他上班的時間,把電話打到了辦公室。

怕丈夫聽到自己的聲音會掛斷,她第一句話就直白懇求:孩子他爹,你不要再躲閃,我不會怪你的。

老鄭躊躇一刻,忽然開心大笑,回話中帶有揶揄:我就知道嘛,雖然我的孩子媽,老了,胖了,但也成熟了!要說這女人呀,人到中年就應該這樣,心寬體胖,不鑽牛角尖,對男人在外打拚的不易,要多加體諒。

她嗯了一聲,繼續聽他扯巴。

 

芹,其實你也知道,以我的聰明度,若想金屋藏嬌,很容易。我之所以沒有動心機去規避你,第一是想,這種事兒,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躲過十五躲不過女人的查崗監督,還是順其自然地好。第二就是,我相信以你現在的成熟度,處理問題時,更會有格局觀念,俗話說:家和萬事興,妻賢福星廣,隻要你……

隻要我什麽?你盡管說。——芹耐心等待。

芹,這麽說吧。隻要你睜隻眼閉隻眼,不同我計較,也不跟孩子提這事,那麽你的生活費、倆兒子的學費,我一分錢都不會少,一分鍾都不會晚。

否則呢?——芹反問。

否則他倆也成人了,完全可以像人家老美的孩子一樣,去申請貸款呢……

這個不用你指教,——芹打斷老鄭:我會跟他們溝通,相信他們會同意的。

你跟他們溝通?相信他們會同意?——你,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希望你不要掛斷電話,讓我講清楚。

行,你講你講。——丈夫秒回,一副不在話下的樣兒。

 

是的,老鄭,你說的沒錯,我老了,胖了,應該心寬體胖,應該胸懷大局。但事實上,我還是無法達到你要求的成熟度,不但心眼兒小,而且有潔癖,沒辦法跟人共享。一個不屬於我的髒東西!

髒東西?哎我說王小芹,你說我是髒東西?!——難以接受甚至難以置信老婆敢這麽膽大包天的老鄭,厲聲詰問。

芹仍舊不吵,但說出的每一個字,對老鄭的耳膜來說,都是炸裂聲無比:對,是我說的,而且還沒說完。所以現在,你給我聽好,就算眼下我無處謀生,就算我沒辦法供養孩子,也絕不會為錢跟你過,將就人生的下半場。簡而言之就一句話:老鄭,我們離婚吧!

什麽?你……你……竟然……竟然敢……先提出離婚?!

 

 

圖片:俺以前在建築工地拍的照,隨後P上了男女主。雖然芹比圖中的女主胖(當時並不知道會用在芹的故事中),不過以此圖來表現夫妻兩人的“異次元生活”,“0交集婚姻”,以及芹毅然離婚的決絕背影,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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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的閱讀!有個好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