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留學時代（24. 小留吃宴 師傅吃虧 大留吃麵 ）

OMG！——蘇珊聽到此驚呼，隨之急切探問：May，你，你這話什麽意思，不是在告訴我，你每天上班都帶槍來吧？

梅子聽罷，鬼氣地一笑，拽過來帆布雙肩包，雙手奉上，笑吟吟地說：Susan，你別說，我還真帶了，就在它裏麵，要不，你檢查檢查看？

……

梅子於亂象橫生中審慎防備，小哥倆卻覺得到美國做小留後，狀態頗佳：離開爹媽的叨叨卻沒離開爹媽的錢，去其糟粕取其精華，該流的流，該留的留，忒好啦。

就在同一天早上，倆人包車來到位於Desert Hill的 “沙漠血拚聖地”，在上百家名牌直銷店中東竄西走，買來買去，有錢任性，有攻無略。

傍晚離開時，兩位小留手上掛滿服裝袋，嘀哩當啷。因包多東西重，胳膊一左一右均墜向斜下方，走路貼不住身。哥倆不得不搖搖晃晃，開啟企鵝一般的行走模式。

企鵝走不穩不耽誤叫，小哥倆走不穩不耽誤笑。就聽兩人一路嘻嘻哈哈，邊走邊交流購物感想。

小龍說：真沒想到，這裏的“法國鱷魚”品種這麽多，價錢也比那天咱倆染頭後、在零售店裏臨時掃的貨，便宜一大半。你說也怪，那張牙舞爪的鱷魚商標， 本來都一樣，可趴在哪件衣服上，哪件衣服就成了服中大鱷，讓我禁不住往兜裏劃拉。

要說衣服上那條鱷魚，長得太像龍，我看了就煩。——小鳳拐彎抹角損小龍，之後噗嗤一笑，發表感言：要我說呀，CK的價格最親民。打完折後十幾刀，合人民幣也才70多，在國內都是白菜價。我當時就想，今天不買、買、買，開學後沒時間，就會發出古代大詩人一般的憤懣感歎：錯、錯、錯。

小龍也玩梗：我在蔻馳店陪你選包裏，聽見一位看似大留的姐姐拿著一款包，緊著摩挲。還對她的同伴說：這款鉚釘鑲邊的托特包，我媽在國內的奧特萊斯買過，要3000多，現在打完折才100刀，還不到1千人民幣，真是包包裏的包子價！

兩人一陣爆笑後，小龍萬分感概：真沒想到，以馬球為商標的Polo 店裏，那麽多中國人，真TM的親切，感覺像回國了似的，敢情買衣服，還能解決鄉愁！

總是放不下幹哥的小鳳，接下去：我看幹哥出門時，常穿的衣服，就是那個Polo，然後今天就以為店裏的華人，都是美國長大的。後來發現搞錯了，從大家挑選時的對話中聽得出，大半都是國內來的，還有很多年輕人一拿好幾件，被服務生問時，說是給同學捎的，看來也是留學生呢。

那當然，現在的留學生，不見得就比幹哥這個美國長大的ABC，活得差！

小龍說罷一甩頭上的“鬼火藍”，壓低聲音：你一提幹哥，讓我想到了他爸陳叔。聽幹哥說，他爸曾是一位學識豐富的老留，但也曾是一位一貧如洗的老留。據說下飛機時，兜裏隻揣家裏砸鍋賣鐵給他換的幾十塊美金，時差還沒倒過來，就得去餐館端盤子。這還不算，接著還要膽兒突突地聽老板宣布：因為你沒有打餐館的經驗，每小時隻能給你3塊半，而且也不可能保證，天天給你排班……

哎媽，那麽少啊，那要打工多少天，才能買得起你那款最最流行的“網球白”大鱷衫？

小鳳這麽問，本是嫌小龍買的衣服比自己貴，敲打敲打他。但小龍此刻的腦瓜裏，淨是離開邁考家前的那些天、老留陳生拉給他看的臭臉，於是出口便答：不是打工多少的事，是他能看開多少。小鳳同學你說，他恨恨地趕我們走，到底是因為我們動了他的車，還是心裏容不下，——容不下我們沒有經過他那樣的苦，就過得比他還甜，對吧？

哥倆在沒搞清答案中來到停車場，氣喘如牛地奔向他們的包車，——一輛被國人稱為“瓦罐車”的老式Oldsmobile Wagon。仿木的車身，被夕陽塗上一層金屑，而敞開的後備箱蓋，卻頂著餘暉，罩出一片暗影。

小龍小鳳走近一看，發現上T恤下仔褲的司機，正站在蓋子下，摸著下巴，望著裏麵發呆。小龍說嗨，又叫了聲師傅，算是打過招呼。

其實早晨始發前，小龍一見他的“老瓦罐”半新不舊，沒達到自己預想的豪華度，就想吐糟。但來來回回交流幾句，卻沒敢。他發現這位司機雖然禮貌客氣，但自帶疏離感。神情自若中，又仿佛罩上一層隱形的盔甲，——而那是小龍打遊戲時，經常帶給他撲街經驗的秘密武器。

再仔細看年紀，這位頭上留著板寸的司機，顯然比幹哥大，卻是比幹哥他爸陳叔年輕多了。所以叫叔有點老，叫哥有點小，於是他叫了聲師傅，帶小鳳不情不願地上了車。

此刻，也許是師傅太專神，也許是剛才經過的一輛車馬達聲太大，師傅沒聽見。小龍一步跨進陰影區，問：師傅，你的老瓦罐車壞了？

說完就知道是句廢話。他發現，原來師傅站在那裏，緊盯前方，研究著立在車廂裏的一幅水墨畫。

在日本Manga中長大小龍，對古畫沒興趣。他幹脆把東西遞過去，告訴司機：太沉了，你幫我們放上車吧。

師傅應聲點頭，用包裝紙蒙上畫，往裏推了推。之後轉過身，從小龍小鳳手接過林林總總的袋子，放進後車廂。

因為這幾天連續出遊，起床早缺覺，小鳳上車後一歪頭，就睡了。小龍卻閉眼小憩，時不時從前排的後視鏡中，瞄一眼專心開車的師傅，暗中盤算：今早急著訂車，隻告訴接線人，派一輛能裝東西的旅行車過來，沒想到竟是這樣一輛老瓦罐。後來見麵後，本想退掉，但轉念一尋思，重新訂車，恐怕今天走不成，也就將就著上了車。

雖然不管怎麽說，跟自己查過的Uber比，這家華人包車公司，已算是最便宜。但若下車付現金時，再能找點理由，從包車費的200刀裏扣點錢，那就更劃算了……

快到城裏時，小鳳醒了，揉著眼睛嘟嘟囔囔：為了買衣服，都一天沒吃飯了，好餓啊。

小龍問她想吃什麽，小鳳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哥，你沒感覺到嗎，想吃啥總跟想穿啥對著幹。越買老外的名牌，越想吃中國飯啊。

可不是，我也有驚人發現：這渾身上下最愛國的地方，就是中國胃。這兩天看見麥當勞就反酸水，哥今晚一定帶你，用中餐養養胃。

師傅這時說話了：兩位小同學，咱們正在走10號，馬上就要路過最熱鬧的華人區——聖穀中心。那裏有風味不同的各種中餐。但記住，天色已晚，吃完就走，不能久留。因為我其實不是專職司機，是代班的，而被公司指派任務的那位，是我的哥們兒。他臨時生病，又怕不出車以後分不到工作，就找了我。等把你們送到家後，我還要過去他家，把車費如數交給他，以便於他同公司結賬，所以不能太晚的。

噢，這麽回事，原來你不是專職司機。——小龍沒吭聲，卻聽得很走心。他點點頭答應了，心裏卻說：這下更有充足的理由，扣你的錢了。

半小時後，師傅停在廣場旁，指著一片火樹銀花的“三合院”說：最熱鬧的華人廣場，就在這裏，它也是大餐館的匯集地。據說八大菜係的各色佳肴，都能找到，你們可以挑著吃。

那你呢？——小龍瞪圓雙眼，看師傅是不是想蹭飯。

師傅卻往前一指，告訴他：我不走遠，就到前麵掛滿燈籠的小廣場，吃盒飯去。那片廣場裏，有麵館有快餐，價格更親民，你們不想吃大餐的話，也可以跟我去。

小鳳聽了馬上搖頭表態：我不想去，餓一天了，我想吃頓大餐。

正想找借口扣錢的小龍，見機會來了，眼珠一骨碌，告訴師傅：你不用等了，我們不知道啥時候能吃完。再說了，你的車不舒服，我們待會兒吃完飯，會叫一輛更好的回家，你先走吧。

然後他掏出錢包，拿出裏麵的現金數了數，遞過來說：因為車不咋樣，又沒有服務到底，應該多扣些錢。但覺得你服務態度嘛，還說得過去，就扣你30刀吧……

幾分鍾後，兩人經由帶位小姐引領，坐進富麗堂皇的粵菜館。餐廳裏枝形吊燈璀璨奪目，富麗堂皇。牆上的大壁畫“龍鳳呈祥”，仿佛早知道倆小留有一天要光顧此處，隆重地候在那裏迎客。

倆人坐在帶轉盤的餐桌旁，要了一桌子菜。油雞腸粉蒸龍蝦，藕餅竹卷烤蛋撻。當小鳳打著嗝說吃不下了，小龍摸摸肚子感歎：真好吃啊，我想媽想爸的那點孝敬之心，就這麽被自己吃掉了！

倆小留吃吃鬧鬧，完全不知曉，就在隔壁廣場的小麵館裏，同父異母的姐姐，——大留梅子，正在辛苦工作的一天後，“享受”著七塊八一碗的陽春麵。

（待續）

（今天女兒被同學拉出去玩，沒畫插圖，大家見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