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故事(八):夏夏和她“雞飛蛋打”的故事 (下)
文章來源: 陳默2009-02-17 16:47:59
(七)
夏天時,夏夏每次見到我,都要用一多半的時間談論阿丹。我從來不過問細節,但我也半開玩笑地說過:“夏夏,你小心雞(基)飛蛋(丹)打啊!”

夏夏一臉嚴肅地說:“你知道嗎?我的新工作,以及……對阿丹隱隱的好感,讓我走出了低穀。每天早上,我會一邊洗澡一邊興致勃勃地想:今天我穿什麽衣服呢?出門時,我會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微笑,想:又是美好的一天啊!我好久沒有這種平實的快樂感覺了。”

想到冬天裏那個用沾著鹽和雪的髒靴子踢車的夏夏,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碎花吊帶裙、目光熱烈的夏夏,我把手覆在她的手上,認真地說:“夏夏,希望你保持你的快樂。記住:多思、慎行、果斷、從容。”

我突然又笑了:“對了,讓我見見阿丹?”

(八)
夏夏讓我星期五下午去她公司玩,喝咖啡時她叫上了阿丹。

我眯著眼笑笑地打量著對麵那個膚色黧黑、眼神清亮、笑容明朗的男人,靜靜地聽他海闊天空。他並不是帥得讓人吃驚、也不是聰明得讓人仰視,但他絕對是讓人容易發現、又不容易忘記的類型。

我忍不住用中文對夏夏說:“怎麽搞的?明明是我的茶,怎麽成了你的?!”夏夏咯咯笑著作勢要把我捅下座位。阿丹也笑著說:“別以為我不懂中文,你們就當麵編排我!”一邊說一邊假裝要捏我們的臉蛋。

說起來,我們都不那麽年輕了,但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們像三個高中生那樣輕鬆而愉快地說笑著。

(九)
忙忙碌碌又一年。

夏天時,夏夏和我坐在我家的露台上喝著檸檬茶。她還是穿著去年的那件碎花吊帶裙,但目光裏沒有了那份熱烈。她說:“阿丹調到加州了。”

我做了一個“What!”的手勢。夏夏淡淡一笑,說:“他並不是我的茶,也不是你的-除了長相。”夏夏知道我一向喜歡深膚色、亮眼睛的男人。

我從來沒有問過一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我知道,生活不是非黑即白的。成人的世界,也遠不是孩子看電影時的理解:“媽媽,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夏夏抬眼看著我花園裏盛放的鮮花,突然很認真地問我:“如果把人比作花?你願意做哪種?”

沒等我回答,她說:“我要做薔薇。明媚而不張揚,安靜低調卻又有堅韌的莖和小小的刺,有風骨。”

我笑了:“花也有風骨?”

夏夏說:“是。就像人要有integrity一樣。”

夏夏忽然又沒頭沒腦地說:“其實,最近一段時間,阿基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夏夏的聲音低了下去,眼裏有晶亮的淚花。

(十)
夏夏向阿基提出分手。

阿基一頭霧水:“為什麽?過去的煩惱和矛盾都過去了。沒有孩子我們也過得很安逸、很自在,不是嗎?”

夏夏說:“為了integrity。”

阿基問:“你的還是我的?”

夏夏回答說:“我們的。”

(十一)
我去夏夏的新居看望她。

夏夏正在廚房裏燒水沏茶。我穿過堆著紙盒、淩亂的起居室,大跨步走進廚房,默默地擁抱著夏夏。除了水壺滋滋的輕響,我們安靜地聽到彼此的心跳。

夏夏的豐滿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來。我不好意思地放開她,把帶來的一盆蘭花放在廚房桌上:“給你的暖居禮物。”

我說:“我昨天看了《Slumdog Millionaier》。”夏夏笑了:“我兩個星期前就看過了。”

我說:“記得嗎?Jamal答不出那個板球明星的題目,在洗手間,主持人在鏡子上蘸水寫下一個B。Jamal回到主播室,任憑主持人百般誘導,寧可冒風險放棄手裏的百萬盧比,他堅持選了D。我當時捏了一把汗啊!不過,我馬上想到了你。”

夏夏幽幽地說:“是啊,他怎麽能選B呢?他隻能選D,為了他的……”

”Integrity!” -我們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不過,Jamal選對了!不是嗎?” 我說。

(十二)
我們並肩站在窗前看著冬日裏光禿禿的花園。“等開春了,我把薔薇分株一些給你。” 我說。

我們相視而笑。

水開了。

(寫於Feb. 12,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