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十月的一個傍晚我第一次進入紀念碑穀，那是一段令人難以忘懷和置信的經曆。當晚在碑穀的營地露營，下半夜醒來，帳篷頂上的天空清晰透亮。我走出帳篷來到不遠處的瞭望台，看到西斜的圓月明亮得像一麵剛剛磨出的銀鏡,月光鋪天蓋地而來，幽幽地流淌在峽穀中，紅岩上，樹枝間，以不同的音色和風格奏出秋夜的交響，讓人沉醉。隱約地似乎聽見遠處郊狼的嚎叫，難道是在呼喚它們的伴侶？這一切是那麽的夢幻，那麽的超現實，又帶有那麽一點浪漫和詭異。

之後的十來年又來到碑穀多次，每次都住在Goulding’s Lodge。這是一個由印第安人開的旅館，位處高處懸崖之下。旅館的設施有點簡陋，但臨窗而坐，幾英裏之外的手套岩盡收眼底，一覽無餘。晚上拍片歸來，餐館還開著，顧客已寥寥無幾。就著一大碗燜牛肉和印第安人特有的油炸麵包，聽侍者講印第安人的故事，不知不覺地忘卻了奔波一天的疲勞。

他們告訴我手套岩是神留下的手掌記印，表明有一天他會歸來並從這裏統治世界。鷹梅薩是印第安人特別神聖的地方，每次導遊都不肯帶我進去。據說人死後靈魂都會匯集在鷹梅薩那個高台上，在那裏可以看到骨骸和腳印，聽到哭喊聲。圖騰柱和周邊的尖塔是一行行的神杖，幾乎每個大點的磐石都有它自己的傳說，它們是各個長老們的化身。紀念碑穀北部和南部邊緣有不少火成岩，在遠古時期那裏曾經是火山。北邊的阿爾汗布拉岩石(Alhambra)和南邊的El Capitan岩石支撐著蒼天。印第安人通過這兩個支柱將人間的苦難，祈禱傳送給神靈，祈求他們的幫助和寬恕。旅館後麵的懸崖上有一個大白石，那是上天的警告。如果那顆石頭掉下來，災難就會將臨人間。假如Kayenta附近的Chaistla山頭倒塌，這世界將會終結。每次我來到這裏看到那顆石頭和山頭還在便踏實了許多。

春季，樸樹正在複蘇，萌發新芽，綻放著小小的綠花。在這荒蕪的土地上樸樹還能生存和繁茂完全歸功於冬天溫和的“雌性”雨。夏季，滿樹的樸果成為鳥，老鼠以及印第安人的美食。夏天的“雄性”雨就像一匹脫韁之馬造成致命的洪水，但他們也可以創造生命。曾經有人在圖騰柱上攀沿而冒犯了神靈，從而紀念碑穀的雨量大大減少。那是上天的懲罰。但這稀少的水源卻孕育著頑強的生命。

在夕陽下，紀念碑穀像一片廢棄的神坻，被絢染得瑰麗無比，仿佛又重現了當年的輝煌，直至漸漸被夜色吞沒，沉默地等待著下一次朝陽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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