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無關性別

偶然翻了翻微信圈，看到有朋友又在轉發女孩子數學焦慮，那文章無非在說，女孩子學不好數學都是因為性別。每當看到這種文章，我就很想衝過去對她說，這真的是在販賣焦慮了，別信這些，這些都是垃圾，別讓這種垃圾充滿孩子的思想，那會堵塞她大腦裏的智慧泉眼。

其實最早我動心想寫這個題目是有次回國期間，我去見一個做重點中學教師的朋友，不記得什麽原因了，她在我們聚會時臨時叫上了一位她的男同事，一位初三數學老師。我們三個同年，大致相同的閱曆讓我們有很多共同語言。

席間我忽然想起，表哥的女兒在他們學校，馬上要上初三，或許數學老師就是這位男老師也不一定。那個侄女的數學不太好，有點拖總成績的後腿，所以我就隨口跟那位男老師說，如果他恰巧教我的侄女，請他多幫助指點一下。

那位一直相談甚歡的男老師，聽到這裏麵露難色，遲疑了一會兒，他說，“我可以幫助，但是我不認為我的幫助對一個初三數學不好的女生有什麽用。”

他的話語聽起來很坦誠。然而我聽得奇怪。

“怎麽會沒有用？有時候小孩兒學習就是需要有人點撥一下，那一下很重要，有了那點撥的一下可能不懂的立即就懂了，不會的也立即就會了，悟性好的還會忽然醍醐灌頂地開竅從此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他一邊聽我說一邊神色嚴肅地搖頭，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接上了：“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教數學二十多年了，我這麽多年的經驗總結是，女孩兒到了初中之後數學成績開始下降的話就不好辦，如果到了初三數學還是提高不上來，那基本就上不來了，這門課對她來說就是死課了。我，作為數學老師，就放棄這樣的學生了。”

“怎麽可能？才初三啊，離考大學還有三四年時間呢。”我立即瞪大眼睛質問他，不再是奇怪，而是驚奇了。他是數學老師啊，怎麽能夠這麽輕率地就放棄學生？

“沒辦法。這是我教學這麽多年的經驗總結，可以說是經過驗證的真理了。女孩兒到初中數學學不好，那她就別想再學好這門課了，隻能選文科了。”他說得有點斬釘截鐵。

“你錯了！老實說你錯得太離譜了！”我不知道那一刻為什麽自己忽然有點憤怒他的這個態度。或許從他的話裏我看到了很多被他錯誤判定了前程的女孩子一籌莫展的臉。

於是開始了我的敘述，“我初三的時候數學還可以到90分，上了高中一度不好好學習，完全不聽老師講課，數學考過班級最低21分，到高三上半年的時候數學還常常不及格。”

我特意停頓了一下，認真地看他的表情，他的眼裏幾乎是不屑的神情了。

我不管他，繼續說，“然後高三下半年我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補習數學。你知道我們那時候除了考卷沒有別的方法做數學題了，反正我是沒舍得再花錢買習題書來做，我做的就隻是每次大小考試留下來的試卷。一道錯題一道錯題地反複地做，直到完全理解了這種類型的題目。到高考時，我的數學考了100分，比我原來視為數學天才的同學還高了1分。不過那一年我並沒考上大學，因為我的時間全部用來補數學了，畢竟影響了其他科目的成績。然後我補習了一年，其實我比一般人回學校晚了三個月。接待我補習的副校長認為我肯定不會再考出100分的數學成績了，最終我卻考了107分，證明我的確是自學學通了高中的數學。”

他的臉上隨著我的敘述變化著神情，最終換了驚奇的表情，“你說的這都是真的假的？”

“這是我真真實實的經曆。”

我的同學也在一旁幫我證明，我高考數學成績確實很好。

在確認了我不是開玩笑之後，他換成了敬佩的表情：“你是唯一一個。你是我聽說過的唯一一個女生，到了高中數學還能夠反敗為勝的。”

“唯一一個？”我不信。我懷疑他隻是為了證明他所謂的經驗是正確的。

“對。唯一一個。這麽多年裏唯一的一個。你這種是非常非常特殊的個例，沒有參考價值。絕大多數女生都是高中數學成績起不來，就永遠永遠也別想起來了。”他十分肯定地說，不惜加上兩個永遠，像蓋了一個鮮紅的永不得翻供的印章。

“是被老師們放棄了的緣故吧？”我笑著問。

“不是。是女孩數學能力真的不行。天生缺少數學思維。這是有人專門研究過的。這是一個科學結論。”他這樣總結，用科學壓住了我可能的反駁。

我沒有再跟他爭辯。然而我卻記住了一個數學老師的態度：女孩的數學那麽容易被放棄。推而廣之，女孩不是學不好數學，不過是被自己和外部放棄了而已。而我最後數學成績提高卻隻有一個竅門：那就是，不放棄。

那個數學老師，我後來常想，他會用我的經曆去鼓勵他的那些看上去數學好像學不好了的女學生們麽？要是他是一位沒有性別偏見的數學老師多好，他就可以發自內心地真誠地去告訴他的女學生們：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學習已有知識方麵。既然別人能夠學會，你隻要肯學，就一定也能學會。

“想想吧，這是比我們古舊很多年的人早就思考研習出來的知識，在進一步嚼碎研磨成粉末狀之後細心地喂給我們……普通人的智力差別並不大，別人能夠消化掉這些知識的粉末，你同樣也能，肯定能。”

凡有機會，我就像個祥林嫂一樣給自認為數學學不好的小孩兒講這個道理。“又不是要你去當數學家，研究發明新的數學公式或理論。隻是應付考試的話，女孩子的智力學好數學完全沒問題。”

而我看到的事實也證明我的不放棄的觀點是正確的，我的兩個侄女後來數學一路提高，我自己的小孩，包括男孩子數學不好也是這樣現身說法鼓勵他們，曾經為小學數學頭痛的塵兒現在在大學裏數學是A+，愛兒雖然時不時還是跟我抱怨數學難學，不過我一般都是當撒嬌一笑而過，因為她追求的是滿分。

所以，別理會那些所謂專家學者或者所謂的資深教師說什麽，太多稱謂不過是自我粉飾，太多結論不過是輕率的偏見……去努力吧！

畢竟，這一生是自己的啊，誰說的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