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月在家裏上網課開始，塵兒和凡兒就開始擔心他們今年的鋼琴考試。

塵兒的演奏級七百多加幣的考試費（這些並沒有多大意義和分量的考試費用卻高得驚人讓人懷疑他們純粹是為了錢），無論我怎麽開導他，這筆錢還是給了塵兒不小的壓力。我隻有一次機會媽媽。塵兒再三說，要是考不過就不考了。

我知道通過演奏級是塵兒的一個理想，他是真正熱愛彈鋼琴的小孩，從來不需要我督促他彈琴，而且已經堅持了這麽久，十級的音樂理論考試都是A，在他們那個幾人學習小組裏一直是最高分，這是我壓根兒沒有想到的。要知道塵兒八級的理論基礎非常差，將將通過而已。

但是我也不想過早告訴他錢是小事，隻要他願意我都會支持他考下去。年輕的時候需要逼一逼自己，不能先想好退路。所以塵兒幾乎是懷著悲壯的心理去參加考試的。

沒想到塵兒的演奏級考試最後竟然拿到了90分。負著壓力背水一戰效果果然不錯，當然我覺得大概也跟網絡考試有關，他可以完全沒有緊張情緒地彈完所有的曲子，這跟現場考試是不一樣的。不過至少，塵兒的鋼琴學習生涯可以完滿結束了。

而讓我欣慰的，即使考試結束了，塵兒仍舊每天都會坐在鋼琴前自學彈他喜歡的曲子，這是比通過考試更有意義的事。想想當年學到四級，因為彈得不夠好被爸爸吼得無論如何不肯再學下去的塵兒，真是感慨。

很多時候不是孩子不行，僅僅是做父母的沒有耐心。

凡兒的鋼琴則完全是我把他逼到了不得不結束的時候。

十級考完就好。不通過也沒關係，也沒必要補考。我狠著心這樣直白地告訴凡兒，以致凡兒氣鼓鼓地質問我，媽媽，你就是不愛我是不是？

我不回答，隻盯著他看，他很快就泄氣了。你愛我為什麽隻讓我考一次？凡兒掙紮著嘟噥。

凡兒跟塵兒完全不同。塵兒自己非常喜歡彈鋼琴，隻要有機會他就坐在鋼琴前。凡兒則需要我三番五次提醒。他每次練琴就像在發泄怒氣，彈出來的就完全沒有音樂的美感。我自認已經是非常有耐心的母親了，但是每次都覺得快到爆發的界點。個性強的小孩兒不是一般得磨練父母的脾性啊！

其實也不怪凡兒。他們的鋼琴老師極其嚴格，凡兒是左撇子，用指習慣自然不同於一般樂者。但是那位俄羅斯老師很教條，對指法要求很僵化，凡兒自己本來可以用他自己的方式和習慣彈下來，被老師一糾正指法，則完全亂了套。這些都是凡兒為彈鋼琴額外吃的苦頭。

凡兒的手生得極其美，簡直勝過了女人的手，光滑細長柔軟。我總是覺得這手生錯了主人。這麽美的手要是不彈琴多可惜啊。我一直這麽想。現在看，有些美就是用來浪費的。

一直督促他們早點完成曲目的錄製，這樣不滿意可以有時間再錄製一遍。塵兒就聽從了我的話，凡兒則磕磕絆絆準備到考試前一個星期才錄製上交的曲目，結果陡然發現，因為老師的失誤，其中的一首居然不在考試範圍裏，這意味著這一欄他得到的將是零分。

凡兒一下子慌了手腳。我早就做好了他不通過的準備，這樣倒覺得也好，因此不通過也不至於太打擊他的自信心。沒想到凡兒竟然利用一個星期的時間把一首新曲子彈了個七七八八。不過這種事畢竟使人沮喪，影響心情。還好最終的最終，竟然哆哆嗦嗦地通過了十級鋼琴考試，真是意外之喜。

不過凡兒到底也沒有達到繼續演奏級的分數，我也不想再讓他苦熬幾年了，他是那種考完試不會再碰一下鋼琴的小孩。

就此打住。我跟凡兒愉快地達成了一致意見。我暗地裏長籲了一口氣，再也不用為了彈鋼琴影響我們母子的感情了，多不值啊！

那你再學點什麽吧。我提議。凡兒數學方麵，下棋方麵，物理方麵，繪畫方麵都挺有天分。

可惜凡兒眨巴著眼睛用一個晚上跟我把各種他喜歡的擅長的都掂量了一遍，聯係當前疫情形勢，最後吐出我做夢也沒想到的一句，媽媽，我還是跟你學做飯吧，這個最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