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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上午，我坐在小教堂裏，聽那個二十幾年前從台灣來的牧師布道。雖然這已經是我第四次來聽了，心裏卻還是排斥得很，聽不進去多少，大概不完全是中文的關係。我時不時地偷眼看看我左手邊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的夏美菱。她聚精會神地，根本注意不到我。再左邊過去是穿戴整齊的晶晶和老憨，他們有時碰到我的目光，會衝我點頭示意。夏美菱身孕四個月有餘，我在歐洲出差的時候，他們已經去醫院看過了B超。肚子裏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卻還不知道，因為夏美菱堅持要保留這個產日的驚喜。我想，也許她害怕如果這是個男孩子，晶晶在老憨心裏的地位也許又下一個台階。老憨對夏美菱百依百順，雖然心急如焚地等孩子出世，跟我說起的時候卻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我很理解夏美菱，每次來教堂，都要暗自替他們祈禱個女孩子。不過我最近來教堂，當然不是專程替老憨他們家祈禱的。怎麽說他們彼此照顧也比我幸福多了。我這句話說得有點問題，我稍微解釋一下。我和建京現在也夠彼此照顧的，其實是照顧得太多了，有些過火，弄得半真半假地，他和我好像都不是真人了。再加上他爸媽和我之間的彼此照顧，我承受得相當感激但的確有些累。但單單是這個，想必也不足以把我累到教堂來。上帝如果給發展會員的信徒發獎勵，我這份他老人家就應該發給慧文。我出差的時候那次以死相脅，雖然不是故意的，之後慧文也沒放過我。她說我在電話那邊突然無聲無息，把她也快嚇死了。以為我為吳小明了結自己了，慧文沒明說，但我想她當時肯定這麽猜的。所以事後她還挺高興我當時不過是流產，而不是絕望。她用的詞當然不包含“高興”這兩個字，但那意思是明明白白的，那就是說，我這個人還有救，太好了！我說我要回家追建京了，但願幸福生活從此開始，慧文就勸我找夏美菱一起去教堂，及時鞏固鞏固我的良性思維。怕我不會主動去，慧文還百般叮囑了夏美菱，到時候一定要拉上我。以前我用過各種借口推說過很多次，這麽一搞實在讓我盛情難卻，再有基本上是不由我分說，老憨一家就直接開車過來接我了。一接就是連著四個禮拜天。牧師這麽多年如一日地講同一個東西，有意思嗎？我看著這個差不多六十歲的老頭，胡思亂想著。哎呀不好，老頭兒講夠了，要大家分享經曆。不對，是見證，信徒們不管這個叫經曆，叫見證，上帝的見證。上次那個海歸老公的留守女士又牽著她家小朋友的手自告奮勇地開講。她說的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卻有些激動，比如什麽通過他們夫妻的越洋電話她見證上帝的愛。那小朋友大概比晶晶小一些，似乎也很信，讚許地看著他媽媽和大家分享。我的心都要化了，小孩子好可憐。要我說，如果上帝有眼，趕快讓她醒悟過來，帶孩子回國跟她老公團聚，要不然小三早晚要弄走她老公。連建京都惦記著海歸的二奶三奶，連我這個從來都不覺得建京會有外遇的人都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我恨恨地想。我望著這個堅強樂觀的留守女士，很是疑惑。不管這一家在美國還是在中國，給孩子一個溫暖的家，難道不是上帝更好的見證嗎？為什麽非要把他們分開去考驗呢？我默默地祝福他們。我一向不相信心誠則靈這個說法，但是我猜，心不誠是肯定不會靈的。而我現在是在真真誠誠地祝福那個孩子，但願會有些許的靈驗。我怕上帝不知道我在為誰祈禱，我一直注視著那個孩子。猛然間，我想起了壯壯。建京爸媽和壯壯為期半年的旅遊簽證在我回來之前已經作廢，建京把延期申請遞上去了，在等移民局的回音。其實我們都知道，這種申請基本上等到的都是被拒的結果，拖延他們的離境時間而已。我今天在留守孩子的身上才靜靜地感受到，雖然壯壯很快樂，但他回去卻永遠隻能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了。。。“壯壯呢？”家裏很靜，我上樓就問建京。“爸媽領他去超市買菜了，”建京說，“晶晶找他玩兒嗎?”“哦，沒有，小夏他們已經回去了，”我說，“我就隨口問問。”我回臥室換下套裝，心裏隱隱地仍然不是滋味。搞不清怎麽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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