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前幾天零零星星下了一點雪，朝陽的地方都化了，背陰的草地上黃白交加。樹梢上的烏鴉成片地飛翔，高飛的地方它們像揚撒著的煤灰的點子，低飛的地方像被風操縱著的一塊黑布，說飛大家一起飛，沒有目的一樣。美國的烏鴉真多，天下烏鴉也真的是一般黑，和國內一樣。

那天下班回家，沒有立刻走進屋子，開著車門看對麵鄰居家樹頂上的幾群烏鴉在聒噪。每天都聽它們叫，看見它們在草地上覓食，有時候烏壓壓一大片落在門前草地上，能找到什麽吃的呢？還沒等看清，它們倏然起飛瞬間就沒有了蹤跡。那一天的烏鴉們也是一樣集體團結。

但隻有一隻烏鴉停留在一棵樹的頂梢。那大概是一隻老烏鴉吧，很鎮定地不跟著大群飛翔。風冷日斜，隻有它伶仃而立。正為它難過，忽然烏鴉群又飛轉回來，零落地停在老烏鴉旁邊的樹梢上，嗚嗚啞啞仿佛在說些什麽。忽然間又飛走了，但有幾隻停住不飛，還站在老烏鴉身邊的樹梢上。這樣來回了幾次，那老烏鴉紋絲不動，大片烏鴉隻好陪著它。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的樣子，老烏鴉終於和大群起身，一起飛往遠處樹密的地方。再看天際，和往常一樣，幾架飛機拉出長長的白線，各奔東西。人像鳥一樣群居，但每一隻都是孤單地兜著翅膀下的風，尋找食物尋找力量的源泉。鳥兒們住在什麽地方？風雪來時是不會見到它們的蹤影的。

樹上總有其他的鳥搭起的鳥巢，在枝幹的承托下灰灰茸茸地冷清著門庭。海外的生活簡單到極致，心境靜謐，雀巢般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