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四十八、出家
文章來源: wumiao2007-05-26 08:03:50
四十八、出家   

  大車急速駛進王府裏,黛玉下了車就告訴長史官快去請宮裏的太醫去,長史官回道:“已經請去了,還有一個趕到路上去迎了。”那邊又叫人把馱轎抬到大門口,自己也在門裏偏廈裏等著。過了好一會子終於聽到大隊車馬紛至遝來,大門打開,一行人抬了水溶從大車裏下來,立刻坐了馱轎到後麵內室去了。待太醫們會診過後,斷定是小腿骨辟,馬上做了針刺,用燒酒混合少許研得及細的銅末喝下,上了護骨的夾板。太妃在旁邊急得掉淚,黛玉倒是和水溶一樣鎮定自若,因黛玉跟水溶經曆了西北平亂,見過些血雨腥風,隻要不危及性命,心內並不是慌亂不堪。待眾人都離開後,黛玉給水溶喂了些人參燕窩湯,水溶臉色蒼白,但還能和黛玉說笑,並安慰了太妃。送走太妃等人,屋裏隻剩了他兩個,黛玉疑惑道:“你不是騎馬不小心,一定還有別的緣故。”水溶一笑道:“我知道瞞不過你,也沒什麽,正騎著馬跑,忽然前麵飛出隻不知誰家養的大兔鶻來,讓它捎了一翅膀,不小心墜了馬鐙子。”黛玉嗔道:“你總是打馬在前飛跑,朱英也攔不住你的。這回知道了?天不止有不測風雲,還有不明之鶻。”水溶漸漸收起笑容來,輕聲道:“這不明之鶻,我還真要查它個清楚,誰家養些什麽,心裏也要有數。”黛玉道:“你不用查了,那鶻現在早不知埋在哪裏了。隻勸你聽我一句話,前後左右都有人才行。”水溶道:“取我性命他還欠火候,嚇嚇我是真的。不過是他家沒有把女兒扶成太子妃罷了,這樣的氣度,也做不成大事。”黛玉蹙眉凝視著他道:“你確定隻是他家?看樣子你還不怕,待我告訴母妃去,看你會不會聽。”水溶連忙道:“千萬別,要不然我就成了萬兒的模樣,門也難得出去。”忽然哎喲了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黛玉急忙問:“怎樣?疼了?”水溶道:“疼。”黛玉知道他平日都是挺得住的,這樣說真是疼了,便盈出淚來道:“怎麽辦?還留了位太醫在前麵,去叫。”剛要拍手叫人。水溶早拉了她的手笑道:“看你著急的樣兒我的疼就沒了。”黛玉見他這會子還有心思逗自己,便摔了他的手氣道:“你這個樣子了,還有心思鬧,也不念別人的心。”水溶便嘿嘿地笑,黛玉想著道:“你也有狼狽的時候,下回”水溶叫道:“你還想下回!”黛玉急道:“你不聽人勸,還沒有下回?人為你擔驚受怕,可是你聽麽?”水溶道:“你離的近些。”黛玉早離的遠了些。水溶道:“還真疼了,你幫我看看腫的厲害了麽?”黛玉道:“阿彌陀佛,這才在我眼裏呢。”雖這麽說,人卻忍不住趕緊移過去看,見真的腫了起來,心裏焦急:“這怎麽辦?腫高了。”水溶卻一把拽過她去,這一動,不由得真聲哎喲了一聲。這晚水溶便發起燒來,直燒了三天方退下去。於是黛玉什麽事也不顧,一心隻照看好了水溶。

到第六天上,紫娟處理了些雜事,來到內院見黛玉,黛玉見她麵色有些憔悴,便攆她回家去。紫鵑道:“我並不累,隻是心裏有些--”黛玉關切道:“心裏堵得慌,是不是?不知為什麽我這幾天也有些。不過你反嘔比那時的我厲害,想必是因為這個。”紫鵑見左右沒人,便看看黛玉,欲言又止。

黛玉盯著她道:“你有事,快告訴我。”紫鵑知道黛玉聰明機警,主仆兩個再無不明白對方心思的理兒。便回道:“我說了姑娘不要傷心才是,姑娘答應我。”黛玉一聽,沉默了一下道:“他出事了?”紫鵑點點頭道:“發送了老爺太太,第二天一早就不見了他。大奶奶早起上茅房,聽著門外邊有人說話,扒了門縫一看,就見寶玉和一個滿頭癩痢瘡、衣服髒的沒有了顏色的和尚說話兒,那和尚手裏晃著寶二爺那個早就讓人搶走了的命根子,他們說的話兒竟一句也聽不懂。大奶奶趕緊跑到屋裏叫寶二奶奶,兩個人也就用了一霎兒的功夫,開了門栓出去,他兩個連影兒也沒有了,那落雪巷子你也知道,又長,那邊還堵死了沒有出口,就算是他倆飛跑,那一霎兒功夫也能看見人。二奶奶追出巷子去,大奶奶回去叫環爺和史姑娘,都跑出去找。那幾天一個城都跑遍了,也找不見人,後來大奶奶哭著來這裏,我看你忙著王爺的病,也沒想告訴你,隻讓我家那口子派了些人到城外去尋,誰知還是找不到。大奶奶說,怪就怪在,後來才想起來,寶玉和那和尚在門外說話兒的時候,那門是上著栓的,難道他是爬了牆頭出去的?他必是怕自己走了,那門開著,大家都睡著不防備,怕壞人進去,這樣看他心裏還是掛著親人的。可究竟還是走了。”

黛玉一句句聽著,心一點點往下沉,可是一股酸澀的氣血卻一點點升上來。寶玉生的蹊蹺,走的也怪,這也不必想了。那天他和自己告別的時候已經都說了:不要怪他。自己心裏已經有了預兆,可是急忙之中沒來的及告訴寶釵多防備他些。寶玉,你好--心狠,竟然就這麽走了,芊兒還不到一歲,什麽都留不住你麽?你把自己的親人放在何處,又把我先前說的那些話當成什麽了呢?忽然想起離開時他還喊了句什麽,因為大車走的急,北風一吹把那聲音吹回去了。黛玉輕聲自語:“他後來喊了句什麽,我當時也沒聽清。”沒想到紫鵑道:“我在後麵可聽得真真兒的,他喊了聲:林妹妹我給你馱碑去。還有下半句,似乎嘴被什麽捂住了,大約是寶二奶奶不讓他喊叫。我當時心裏還想,寶玉的心還是那般為了姑娘,就是人總是瘋瘋癲癲的。”

黛玉聽了這話,那淚水若泉湧一般清澈流出,這話她明白,那時他對他自己發過這詛咒的。沒想到他真的做了和尚,也許真的就沉了哪裏的水底被那癩頭黿吞了去?忽然想起那個和尚不也是個癩痢頭?想到這裏黛玉的心哆嗦個不停。自己便撐不住倒在炕邊上,對紫鵑道:“心裏不好受,你別給人說,我略躺躺。”說著話,便有大顆的淚珠子掉在大紅洋氈的炕褥子上,一時間就浸潤了進去。

  王爺剛好些,黛玉又病了兩日,大家都以為這些天把王妃累著了才這樣兒。水溶急的飯也吃不下,坐在炕上指揮著眾人伺候黛玉,同時宮裏請來的幾位太醫晝夜都待在王府裏。清泰和水瑩也不斷打發人來問候。水溶又讓原先看過黛玉病的施太醫來瞧,那施太醫仔細把了黛玉的脈息,瞧了黛玉的臉色,微皺了眉頭道:“王妃這病有些來勢凶猛,身體不大要緊,倒像是內裏積了些肝鬱滯氣,脾土被肝木所製,往後飲食上還要為難些。”說著開了益氣養榮及補脾和肝的方子,水溶讓人立刻煎去了。又問施太醫這病怕不怕,施太醫道:“怕是王妃心裏擔了千斤重的憂愁,自己卸不開,兩下裏相煎熬才成這樣。王爺隻要寬慰王妃的心就是了。”這樣一說水溶心裏萬分內疚起來,覺得是自己的腿傷了,又不聽勸,黛玉擔心勞乏才會這樣兒。太醫走後,水溶拄著拐杖來到黛玉炕前,黛玉吃了藥已經睡著了。但見藕荷色紗帳之中,黛玉臉色凝脂一般,頭發烏雲橫陳,潤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麽。水溶在旁邊坐著,忽然有些傷心起來,從被子裏摸到黛玉的芊芊玉手,攥在自己手裏。

過了幾天,兩個人身子都大好了,黛玉依舊忙於府中事務。水溶因為腿傷在家將養,閑時兩個人對麵坐了,逗兒子萬兒玩耍。萬兒腿腳要試探著行動,但又笨拙的可愛。水溶便命人把那匹半人高的小牡馬牽進來,讓朱英扶好了萬兒騎在鞍上,在院子裏溜彎兒。萬兒高興地咿呀大叫,小屁股在馬上一拱一拱地,似乎在催著馬快跑。水溶就大笑不止,對黛玉道:“我的兒子,生性就喜歡這些。”水溶越來越喜歡和家人在一起,對黛玉和萬兒是那種感情至純的依戀。黛玉麵含微笑,心裏快樂。一霎兒又有些傷感,隻覺得心情忽高忽低,似乎身子被撂在水波之中一般。

黛玉暗中讓人出城到處尋找寶玉,並遣人問候了寶釵和薛姨媽。她不想讓水溶知道寶玉出家的事情,隻怕他從心裏瞧不上寶玉所為。半月之中都找不到,寶釵便說請不用找了,即使找到人,他的心也不在這世間了。此刻黛玉和寶釵兩個人心裏都明白寶玉最後那句呼喊聲的意思,黛玉覺得自己獲得的幸福越多,內心的愧疚也越多。寶釵並不怨黛玉,隻恨自己的命途不濟,漸漸地隻有些埋怨薛姨媽。當初母親做主把自己給了寶玉,雖說有宮裏元妃娘娘的意思,可是更多還是和王夫人她老姐倆商量定好的。其實有一個鳳姐姐在賈家下一輩中撐著就夠了。再者,看得出來的,寶玉對林妹妹那樣兒。自己心裏雖然不屑於兒女私下定情許意,可是終究還是那種情分可怕,現在可不是應驗了?他心裏隻有她,這輩子得不到,家人和生死一切也都看淡了。這兩年自己用盡了方法,始終不能夠拽住他的人他的心。平日自己也很有主意,但到了這婚姻的終身大事上,就隻能遵循了世俗禮法規矩。所以還是媽媽糊塗,親手葬送了自己,把自己的終身給誤了。但寶釵臉上並不顯示出埋怨母親的神色來,病了三日,依舊起來打理生意,照顧家人。倒是薛姨媽哭泣了多日,埋怨寶玉心狠。李紈在家給衣鋪做衣裳掙些手工錢,耳朵裏聽著薛姨媽絮叨,嘴裏跟著說些寬慰的話,心裏隻掛念著遠方的賈蘭。

  轉眼兩個月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