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三十九、知音
文章來源: wumiao2007-05-03 07:59:37

三十九、知音

那晚水溶黛玉就和太妃商議,太妃一聽就斷然道:“我就猜到吳尚書還是為這事兒來,其實德妃娘娘早讓皇太後問過我,我都回絕了。這不好,你知道皇上為何意選了南王家?我們北王家若勢頭太強,將來不會又是一個義忠王、忠順王?還有那個死了的李家?所以我才放手這些東西,要多少是個夠?依我說這些就足了,我更不願意讓瑩兒到那險惡的地方去。”說著太妃的眼裏竟有些淚水。黛玉心裏欽佩太妃,但也顧念水瑩的心,就提議道:“不如讓妹妹知道,畢竟是她自己的終身大事。”太妃道:“兒女婚姻自古都是聽任父母之命的,她懂什麽?所以說德妃娘娘太過依順清泰。”水溶冷靜道:“母妃雖是為了水瑩,可是也該知道她的心事,還是讓我和王妃去問問她。”太妃道:“你沒有聽懂我的話麽?先前你把清泰藏起來那步棋,說是步活棋,實則凶險無比。如今有了萬兒,我就要更小心地護著這個家了,大家都平安地過下去,就是我的造化了。”水溶道:“母妃太過慮了,哪裏到了那步田地?”太妃冷笑一聲道:“這輩子我看了多少人和事?你自己也見了不少了。我活著也罷了,將來死了,難道讓萬兒受連累不成?那讓我死也不能瞑目了。”

黛玉喃喃道:“眼見著起樓台,眼見著弄歌舞,眼見著樓台坍。”太妃道:“就是這話,你舅舅家可不也是個現成的例子麽?”黛玉道:“榮辱性命,也不過白駒過隙,比起人世間的相愛情感,都算短的。”太妃一時沒聽清她的話,立刻斬釘截鐵附和道:“就是這樣!”水溶便嗬嗬笑起來,太妃道:“你還笑,我就說你不如你的玉兒貼我的心,真若是要問瑩兒,也叫她去,她比你都會心疼人,若是她掏清了瑩兒的心裏話兒,我也不管了,聽憑你們去就是了。”黛玉衝水溶微微一笑,水溶使勁憋著笑道:“母妃教導的是,母妃的話,我們一定照辦。”

次日上午,黛玉便去水瑩的院子去,遠遠地就聽水瑩在屋內奏琴,一眾丫頭仆婦看見王妃來,連忙要進去通報,黛玉擺了手不讓聲張,自己坐在院內太湖石邊的涼亭欄杆踏板,早有人送了錦駝坐褥鋪上,兩個小宮女又送了清新的茶和孺香的果子來,黛玉靜靜地聽了屋內的人彈奏的心事,心中漸漸明白,點了頭,眼睛模糊慢慢蓄了些淚水。遙想當年自己在大觀園裏頭,每每奏琴,那寶玉便說他自己並不懂音律,隻說不是知音。豈知音律通心,不懂樂理者依然可以隨情感懷,再無不通的理。那鍾子期隻是個披蓑衣拿板斧的樵夫,聽了俞伯牙的高山流水,依然會說出“巍巍乎若高山,蕩蕩乎若流水”的話來,子期一死,伯牙摔琴,這種情誼傳乎萬世,又豈是那渾渾噩噩活了一百歲隻知升米斤豆的人所明白的?又想起水溶聽自己的琴是那般在意,與水瑩也是琴瑟相和,難道命中注定要來這裏一回?正癡癡想著,忽聽有人說:“姐姐在這裏坐著,也不怕雨水潮涼。”抬頭一看,正是水瑩自己撐了把櫻綢油傘,微笑著走近了,也有人飛跑送來坐褥,水瑩道:“我也陪你在這裏坐會子,這雨天長久,在屋裏也煩悶。”

黛玉擯退眾人,拉住水瑩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道:“妹妹,我自和你哥哥相遇,才知道命裏也有造化使然。你知道人的命運也隻在那一霎那之間,有時是天地之運數,但多數都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你既又叫我姐姐,我就這樣應你。我從小父母雙亡,也沒有兄弟姐妹,我這顆心也沒有幾個人能明白,但我知道你是明白的一個。你一定知道今天我為什麽來,我既是你姐姐,就巴望你能一輩子有福氣。”見水瑩低著頭不吭聲,黛玉又道:“我說的這個福氣不是那些個富貴金銀,而是你自己心裏那念頭,你最清楚那念頭是什麽。我是願意為你去做任何事情的。當初我還在舅父家園子裏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盼著:如果咱們女兒家的心事都能讓人解了,又能自己應了,那日子該有多好。可是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那樣的日子。今兒個咱倆自己做一回主,毀上一回那千年萬年的規矩如何?”水瑩聽了黛玉這一番話,一時哽咽難當,半天才道:“我明白姐姐的話,如今他連太子的位子都不想要了,我還顧念著自己做什麽?那幾日我不知道他人的死活,我的心也像死了一樣的。所以姐姐,這次我才明白我的心是為誰了,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那裏麵更是凶險,那些規矩也無趣味。但是我想了,與其在旁邊看著著急,還不如和他一起去麵對了那些。”說著,水瑩就捂著嘴哭起來,黛玉的臉上也落滿了淚花,一下子抱過水瑩的身子來,隻道:“妹妹,你明白了就好,我也曾經死過一回的。自己一定要想開了,再有他若從心裏愛護了你,活著也不會多麽難。”

 

細雨織紗,芳草洗碧。那一天,黛玉攜賈蘭和紫鵑等一眾丫頭仆婦,並幾個王府護衛,前去京都外賈家宗祠名叫鐵檻寺去祭拜賈母。自賈家獲罪被抄之後,那些靠賈府補貼油米錢糧的和尚尼姑也都放棄了寺廟,各自逃生去了,鐵檻寺邊隻剩了一家常年為廟裏種地的一戶佃農。倒是寺裏那十幾間屋子派上了用場,雖說房屋簡陋,但總歸是青磚明瓦,比在外租賃的要好。黛玉並不是那種喜歡排場的人,但也帶了幾輛大車,待車停到了寺外,小丫頭飛跑進去通報了,薛姨媽、李紈,寶釵都急迎而出。黛玉被扶下車的時候,早有人撐開青綢油傘擋著小雨,黛玉扶著小丫頭的肩頭,沿著細碎的白石子湧路走過去。一眼看見寶釵身後走著一個穿著半舊不新的煙色土布小襖兒,鬆花舊綾子縐裙,瘦骨嶙峋的年輕女子,頭發鬆鬆地盤垂了半邊。黛玉淚眼朦朧,那不是湘雲又是誰?但見湘雲也一手捂著嘴哭,一隻手伸著,也不顧雨水,擠過大家,疾步接黛玉而來。待兩人走近了,湘雲便一頭撲在黛玉懷中,嗚嗚地哭將起來。這時大家都接了過來,寶釵在旁邊流著淚勸道:“雲妹妹快讓王妃進去,咱們先行了禮,再敘舊。”

於是大家簇擁著黛玉走進房裏去,紫鵑自吩咐眾人把帶的東西一樣樣兒都搬進來。寶釵讓黛玉在正堂間的椅子上坐了,便率眾人磕頭,黛玉遍拉不起,隻得受了禮,大家分別坐下。寶釵先報知了這兩天家裏的事,原來前兩天紫鵑走後,在涼州服罪的二老爺賈政便被送回來了,所以大家忙亂接了賈政,正說今日李紈、寶釵要到王府去,黛玉反而一早便來了。那賈政隻因年老體弱,在那裏並不能辛苦勞動,反要賈璉賈蓉輪番伺候,於是那裏的言刑官報知京都刑部,隻道賈政患了重疾,刑部下令讓罪人仍戴罪責,但可以返回住地與家人同住。如今有人進京辦事,就把賈政一並捎了回來。黛玉一聽,連忙道:“舅舅在哪裏?”李紈道:“和寶玉環兒俱在西邊廂房候著呢,”黛玉道:“自己親人,何必這麽多禮?今天又沒有別人,是我來向外祖母告祭,為什麽不能見?”說著要自己去請,賈蘭在旁邊道:“我去請祖父、叔叔們來。”說著自去了。李紈目送兒子的背影,眼裏含著淚道:“多謝王爺、王妃讓他得了功名,雖說是個恩騎尉,但也相當於一個七品縣官了,再讓他奮力巴結上去,難保不會重新振興家業,承襲祖宗的恩典。”黛玉點點頭道:“他是個英武好孩子,王爺為他專門呈報了皇上和兵部,以後還有賞賜的,今日不用多說。”寶釵在旁邊沉默不語,黛玉問道:“舅母怎麽樣了?”寶釵連忙道:“正為這個告罪,太太已經不能起床,下肢痿縮,腦筋也很不清楚了。”黛玉黯然道:“過會子我再瞧瞧她去吧。”正說著,就聽門口賈政蒼老的聲音報諾道:“罪人賈政,領犬子賈寶玉、賈環前來參見北靜王妃。”黛玉聽了,心裏又難過又好笑,連忙讓人請了進來,大家也都起身側立一旁。隻見那賈政已是一個蒼蒼白首老兒,腰弓背駝,步履蹣跚,進屋來便匍匐跪下了,他身後的寶玉、賈環及賈蘭都挨次跪下,黛玉早起身閃至一邊,命幾個仆婦親自攙扶起來。那賈政還唯唯諾諾地讚道:“政,寶玉、環皆罪人之身之後,今得以仰見王妃之淑容,實乃賈門族人之萬幸也。政衰老昏聵,戴罪泣皇天之隆恩,唯伏乞王爺王妃之大德也。”黛玉看著就掉淚,聽著更難過。含著淚環望向賈政身後的寶玉,隻見他低垂著頭,臉色蒼白,身心無力的樣子,更加酸楚難當,便道:“舅舅何必說如此見外的話?今日沒有什麽皇上、王爺和王妃那些人,隻有咱們一家子拜祭親人,述說親情,又多說那些作什麽?快快坐下,受外甥女一拜。”說著,叫人拉賈政入座,賈政一聽,又慌忙伏地請罪,嘴裏說道:“王妃萬萬不可為罪人行禮,當折殺老兒也。”黛玉見他這般惶恐不安,無可奈何,眾人都連忙勸阻了黛玉,於是大家都安靜坐下來。

賈蘭扶賈政坐下後,黛玉便詢問賈政在那裏是否吃苦,賈政連聲道謝說:不曾吃苦,許多人都披枷帶鎖服罪勞動,自己和賈珍、賈璉、賈蓉都受了的關照,身子從未受過苦楚。說著又大聲讚歎王爺和黛玉為賈蘭邀功,又說賈門一族將永遠感念王妃恩德等等好話。黛玉默默聽了,不再多言,便讓賈蘭攙扶賈政回房休息片刻,過會子上祭的時候再扶他出來。又問那邊寺廟裏擺好了祭品沒有?紫鵑回道:“還未擺齊,再等片刻。”薛姨媽連忙也和紫鵑一起幫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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