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北靜王》二十九、聞訊
文章來源: wumiao2007-03-31 10:43:02

二十九、聞訊

水溶走後第五天,早上起來,黛玉隻覺得窗子明晃晃的,慢慢坐起了身。就聽到紫鵑的聲音在外間屋裏,輕輕說些什麽。原來黛玉每晚攆了紫鵑到自己的小院子去,這裏紫鵑就安排了四個手腳機靈的大丫頭和張穩婆子一起守住黛玉,自己每晚把一切安排妥貼了再走,一大早就又來了。那幾個大丫頭雖然勤快,但畢竟不如紫鵑心細,多年服侍黛玉知道她的習慣,所以有些許不合意的地方,紫鵑交待了又交待,聽得又是一個大銅腳爐的蓋子沒蓋嚴實的小事,黛玉便輕輕咳嗽了一聲,立時紫鵑便領著兩個大丫頭掀了門簾悄悄地走進來,紫鵑問道:“姑娘昨晚睡得好不好?”一邊把渥在暖被裏的今日穿的衣服,一件件抽出來給黛玉穿上。黛玉道:“外麵這麽亮,難道是天變長了?我卻越來越懶了。”紫鵑笑道:“昨兒夜裏下了一尺厚的雪,是雪映在窗上,就亮得很了。”黛玉一聽心裏就快活起來。紫鵑道:“我知道姑娘要出去賞雪,所以院子裏就掃出一條小路來,別的地方都沒敢動,一會兒你出去看,還有件讓你歡喜的事情呢。”說的黛玉立時想出去看,又要聽紫鵑說:“喝了暖暖的雞瓜子粥再出去。”一時間就有七、八個丫頭送了熱水毛巾洗臉漱口,紫鵑親自給黛玉穿上軟羊毛襪,厚底灰鼠皮靴裏麵翻著狐狸毛的沿邊的靴子。扶出裏門,在堂屋坐下,屋角各處都點著黃澄澄的銅腳爐,屋子裏暖洋洋的,養在窗邊的幾盆花都青翠欲滴,有的已經開始泛出花骨朵來了。

黛玉吃飽穿暖了,前後左右七八個人攙扶著走出門來。就見天已放晴,紅日雖小,但日光四射,直把院子裏的積雪照耀出七彩的光來。果然隻有一條羊腸小徑齊邊挖過去,其他地方皆是毛茸茸的雪白,仿佛地上,房上都穿了帶毛兒的衣裳一般。一陣輕風吹過,黛玉聞到沁人肺腑的花香,展眼一望,隻見那株老梅開滿了滿樹的白梅,因為到處雪白,所以黛玉一開始並沒有看到它,隻是當暗香襲來了,才知道它開了花。黛玉便要過去,紫鵑連忙叫人沿著她的腳下鋪過去一長條大紅氈子,又命人搬出鋪了厚厚的棉搭子的太師椅放在樹下。黛玉才讓人小心扶著走了過去,坐在樹下。仰望了那紛繁似銀色綢錦的花兒們,一朵朵簇擁地擠在那黢黑有力的枝條上,開的鬧鬧嚷嚷的一般,直讓黛玉想起自己和寶釵等姐妹們在園子裏送花神還願的場景來。玉白的梅花們襯了淡淡的藍天,朵朵生動活潑,象是在互相傾訴著什麽一樣。黛玉閉上眼睛,手撫自己鼓起的小腹,麵含了微笑,心中默默地念叨了一回,果然覺得他又動了一下,想起水溶說的:“你看他也看”的話來,就覺得真是好笑了。正這時紫鵑恰又在旁邊道:“姑娘看了這麽一會子了,快進屋吧,看凍著你。”黛玉就看著她撲嗤一聲笑出聲來,倒把紫鵑自己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的話哪點可笑。黛玉也不解釋,自己站起身來,很聽話地讓紫鵑扶回屋子裏。那邊紫鵑自讓人折了最好看的一大捧梅花,插在那羊脂外鏤空壁花的玉瓶裏。又在案上鋪好了紙張,自在旁邊研起墨來。黛玉見她這樣貼心周到,自己又好笑又喜歡,隻道:“你讓我寫什麽?”紫鵑道:“二郡主的信你還沒回呢,難為她還問起了我,你替我謝謝她。”黛玉拿手指點了下紫鵑的腦袋:“半天是為這個,怪不得你這麽殷勤。”紫鵑笑著道:“整日讓我記掛著你,你也為我勞動一下。寫完了,在屋子裏走走,化化食兒,中午想吃什麽早告訴我。”黛玉笑著搖搖頭道:“不知你從哪裏得來尚方寶劍,如今和我說話都是帶著命令的,隻是不知和朱英說話是什麽樣兒,我倒很想知道。”這下把紫鵑說紅了臉,研好了墨,拿起一枝狼毫筆,用筆尖在黛玉手上輕敲了一下丟在桌上,笑著走開了。

這邊黛玉給水瑩寫完回信,又看著那玉瓶裏的梅花,寫了首《梅花》做結尾:

黑勁疏枝抱銀花,幽香獨步攜春發,
娟娟晶瑩生何處,芊芊白玉催嫩芽。
靜園自留千捧雪,狂野徒看萬頃沙,
不是君心空念好,芬芳清影滿嬌吒。

寫完,封好了,隻等水溶再來時給京城寫信時一同寄去。

這一等,便是兩個月,水溶的信一開始還是每十天來一封,隻是每次都寫的很短。最後一封還說道要回來給黛玉過生日的事,之後便不見信來。黛玉漸漸擔心起來,自己身子已經笨重了。張穩婆子似乎比她還緊張,每日用手和軟尺測量著黛玉的腹部大小,自己又掐算了日期,告訴黛玉現在已經是七個月了,孩子在長個頭長肉兒,要黛玉多吃果蔬飯食,多在屋裏和院子裏走動。

直到水溶已經又有十天不見來信的時候,黛玉焦心起來,眼看著眾人都臉色沉重,見了她才變成笑臉,心下明白。那日把朱英叫來,讓他去前方打探消息。

朱英堅決不肯,隻道:“王爺已經給我了死命令,我是一步也不能離開您的。”見黛玉潸然淚下,朱英和紫鵑都慌了,齊齊跪下,勸她別哭。黛玉也不說話,眼見著那擦淚的絹子已經濕透了。隻見賈蘭握了寶刀從屋外走進來,穩穩地跪在黛玉麵前,自動請纓道:“姑姑讓我去吧,我一定把王爺的信帶回來。”黛玉一聽,堅決地擺了手道:“罷了,我寧願不要那信,也不要你去那裏。”賈蘭道:“我跟師傅學了很多東西,如今我自己可以和三個王府護衛交手,隻贏不輸,和師傅徒手相搏,十回也能撂倒他三回,不信你問師傅。”朱英在旁邊接道:“若隻是平常送信,可以讓你去,可是前麵已經是一片血海了,人死傷無數,連一個中軍大將也死了---”黛玉定睛望向朱英:“你說什麽?”朱英見自己說漏了嘴,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伏地不說了。黛玉便眼望紫鵑,紫鵑也低下頭不肯回答。黛玉手便哆嗦起來,隻道:“好啊,好啊,都不告訴我,是麽?”站起身來,在屋子裏走了兩步,又返回身坐下,對朱英道:“去套車。”朱英抬起頭,眼含了淚道:“側妃請保重身體,千萬不可輕舉妄動,王爺已經派人捎了口信來,前方打得是厲害,但王爺本人是坐鎮軍中的,並沒有出現意外的情況。”黛玉點點頭道:“王爺什麽時候捎的口信,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朱英道:“這個---是我的一個摯友捎來的口信,今天我才知道。”黛玉看著朱英臉色通紅,便道:“我信你,你也不要套車了,先出去吧。”朱英起了身,看看紫鵑,紫鵑對他作了出去的眼色。黛玉又對賈蘭道:“跟你師傅去吧,好好地看著院子,好好地練習本領,沒有我的話哪裏也不要去,你可聽清楚了?”賈蘭沒吭聲,朝黛玉磕了個頭,昂首走出去了。

黛玉對紫鵑道:“不出去了,但我要到房上看一看,你不要攔我,隻要人把還有雪的地方打掃幹淨了,你扶好我就行了。”紫鵑見她不容反駁,便回道:“是,我聽姑娘的。”說著趕緊叫人去打掃房頂和磚梯上的殘雪,自己又把那塊長條的紅氈拿出來,和大家一起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鋪上去,隻是為了防滑。黛玉扶著紫鵑的胳膊,慢慢走上房頂,自有二十幾個丫頭仆婦上下照看著,王莊主也趕了來,和朱英一起心情萬分的緊張,張著手在下麵等著。黛玉站在房頂望遠方看,自然是看不到什麽。荒原寂靜無聲,太陽西下,天邊隻見到亮亮的火一樣的光芒。黛玉心情沉甸甸的,胸口發悶,隻好對著已經不是那麽清冷的空氣長長地呼吸著。過了一會兒,紫鵑輕聲勸道:“姑娘咱們下去吧,這裏實在太高了,再說也看不見什麽的。”黛玉不作聲,仍舊眯了眼睛望向天邊,留下兩行清淚來,自己悄悄地擦了去。又過了半個時辰,黛玉正要回身下房去,忽見遠處密密麻麻湧來些人流,吵吵嚷嚷往這邊來了。再仔細地看,原來是些老百姓,扛著些行李包裹,趕車騎駱駝,拖兒帶女,踏著殘雪奔逃過來。隻見他們如水流一般繞過莊子,往東而去了。

黛玉喃喃道:“難道他敗了麽?他為什麽不給我個音訊?他怎麽了?”紫鵑聽了就抽泣起來,邊斷續地說:“姑娘,別--擔心了,王爺他,隻是遇到強敵---王爺命大福大,不會有事的。”黛玉看著紫鵑,輕聲道:“你都知道是麽?你和朱英、王莊主都商量好了,隻瞞我一個人。”紫鵑道:“沒有瞞你,是---真的。”黛玉道:“扶我下去吧,我回房去。你讓朱英再派人去,若見到王爺,哪怕沒有信,給一個信物也好。”紫鵑點點頭,小心地扶了黛玉下來。黛玉讓眾人都散開了,自己進了房門,坐在炕上,就著紫鵑的手喝半盅人參肉骨清湯。張穩婆子就趕緊過來,把了黛玉的手探尋脈息,隻見她眉頭漸漸地皺起來,嘴癟起成一條細線,對著紫鵑輕搖了下頭,並使了個眼色。紫鵑一看心裏就怕起來,手立刻有些哆嗦,玉盅也拿不穩了。黛玉見她這樣,也不喝了,說聲:“想躺著。”紫鵑馬上把駝絨的繡花抱枕檔在黛玉身後,扶黛玉慢慢躺下。黛玉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紫鵑趕緊拽了張穩婆子,兩個人出了正房,在院子裏嘀嘀咕咕說著什麽。

這時就見朱英匆匆跑進來,見了紫鵑劈頭就問:“見賈蘭了麽?”紫鵑搖頭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的麽?”朱英拍了下腦門子道:“壞了,這個孩子,他的馬也沒有了,他自己去那裏了?”紫鵑一把抓住朱英的胳膊,直叫:“你這個人,你為什麽不看好他?”王莊主一聽,雙手往下一壓,低聲道:“都別聲張,別讓夫人知道,我去找他。”說著,轉身就往外跑。這時就聽黛玉在屋裏喊了聲:“紫鵑,快來!”大家都定在地上,沒人動的了。隻有紫鵑和張穩婆反應過來,瘋了一樣朝房裏跑去了。